外面,乌云虽已散去,但段慎独感觉自己已经失去了整个世界。街上人来人往,但段慎独觉得身在孤岛。突然,耳边仿佛响起青云寺的钟声,他想起勇悟,便打车前往青云寺,路上和勇悟的助手联系了。助手告诉段慎独,大师快圆寂了,但说今天有个有缘人会来找他,他在玉佛洞里等他。
段慎独匆匆来到玉佛洞口。洞门外打坐着数百名脸色凄然的和尚,包括哭泣的一沙,正在为勇悟送行。段慎独觉得震撼,心中肃然,心想,勇悟果然是高德大僧。
勇悟的助手引他进去,他内心一片崇敬。玉佛洞里更加灰暗了,四周仍然挂着各种地狱图景,十分惨烈。勇悟打坐在暗处,脸色惨白,很虚弱,眼睛已用两张白纸封了起来,神情仿佛入定了一般。
“大师。”一想到圆寂,段慎独内心带着很强的敬畏。
半响,勇悟才说话:“请坐。”
段慎独有一丝恐惧,但还是在草蒲团上打坐,面对勇悟。
“大师,您还好吗?”段慎独问。
“不好也不坏。”
“您在等我?”
“有缘人会找我,我料想是您。”
“大师,我做了一件错事。”
“人世在世,不犯错是没有的。”
“我上次告诉您,我爱上的那个女子,我们差点在一起了,但是出现了她姐姐,她爱上了我。今天,在青帝山悬崖,她姐姐为了救我,跌入悬崖,我虽然全力挽救,但她姐姐还是摔伤了头,变成了植物人。我和她都充满了内疚和自责。”
“罪过,但这也并非您的过错。”
“都是我害的。”
“你想怎么办?”
“我不知道怎么办。”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
“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但我不能没有她。”段慎独决然道。
“阿弥陀佛。”
“她决心去照顾她姐姐,她还有重病在身,可能必须依靠另一个男人,我需要挣很多钱才能养活自己,养活她。”
“你怎么了?”
“我也有重病在身。”
“你从未提起。”
“脑病,不治可能变成老年痴呆,我只有几年时光。”
“尘世纷扰,阿弥陀佛。”
“我该怎么办?”
“你心中其实已有答案。”
“什么答案?”
“你不能离于爱,那就去求爱吧。”
“还有一件事,我今天通过警方的私人关系,得知她的身世,她的身世很悲苦。”
“人世皆苦。”
“她曾祖父是汉奸,娶了一个日本女人,生了她奶奶。抗日战争胜利后她曾祖父被枪决,她奶奶因为成分不好,嫁不了人,但怀了孕,生了她妈,叫樊霜婉。”
勇悟头一颤,变声道:“阿弥陀佛。”
“她奶奶病死时,樊霜婉才8岁。樊霜婉长大后在雍海市经营一家小饭店,一直未出嫁,但生了她姐姐和她。在她岁时,樊霜婉有一天突然死在家里,尸检时发现已有身孕,不像是自杀,但凶手现在还没有抓到。”
勇悟脸色更惨白。
“后来,她们姐妹流浪到雪城,但失散了。她被人拐走卖掉,她姐姐运气好,被雍海慕家收养。她被卖到一个很差的家庭,一直被残酷虐待。”
“怎么虐待的?”勇悟有些激动。
“把她当做童养媳,还有很多事,反正是遭到了许多……不人道甚至难以启齿的对待。”段慎独道。
“人世就是这般不堪!”勇悟冷笑,“阿弥陀佛。”
“杀她妈妈的凶手还没有找到。”
勇悟顿了顿道:“警方在找他吗?”
“警方推测可能是他杀,比如可能是情人担心身份暴露而杀她母亲灭口。她母亲身上有3个月的身孕。”
勇悟凄然大笑,咳嗽数声。
“大师,你怎么了?”
“今天是我大限将至之日。”
“很遗憾,大师。”
“对于你们红尘中人,死是遗憾。对于我,死就是往生西方极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