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哗哗,段慎独把所有件扔在地上,并把录音功能关了。他之所以录音,是想为孟菱鹭留点证据。萧卫国一向好色,孟菱鹭近两年来对权力有所求,必然被其利用。段慎独没想到竟然会在办公室发生这种事。孟菱鹭前几天还抱着段慎独,安慰他,说了很多心里话,让他的心和她的心靠在一起。但是,今天却弄成这样。孟菱鹭这两年性格大变,一心求提拔,是为什么?难不成有什么难言之隐?他问了多次,她就是不说。就算是为了权力,也不能这样糟蹋自己。萧卫国就是一条好色的狗,一条猥琐的狗。暴殄天物啊!
段慎独心灰意冷,不再多想,觉得办公室乃至整个大楼肮脏不堪,多留一秒都恶心。他打算前往单位附近的北山公园。刚打开门,就看到换了一身职业女性装的孟菱鹭神情严肃地站在门口,审视着他。
段慎独道:“保重自己。”
孟菱鹭道:“还有别的话吗?”
段慎独道:“没有了。”
孟菱鹭说了句谢谢就离开了。
他前往单位附近的北山公园,一路上想起,自己多年前用的是孟菱鹭现在的办公室,当时留下了钥匙。这次一鲁莽,开错了门,发现了萧卫国和她的事。
到了北山公园,他看见一个小孩蒙着眼睛和妈妈玩游戏,脑海里响起栾大夫的话:“如果完全不治疗,你的思考能力和记忆能力会不断衰退,可能年内变成老年痴呆。这种病还损害眼部神经,如果不治疗,眼睛也会同步恶化,最终失明……有两种方案,一个是激进疗法,通过中外合作动手术,治愈概率为30%,费用在8千万左右……还有一种保守疗法,也就是用药物抑制病情发展,一般能维持现状八九十年不等,然后再手术。说白了就是花钱续命……中国和欧洲红铅公司合作研了一种叫做葛琼康的药,专门治这个,每个月的开支在90万左右。”
他立即打车去了天城国扬医院脑科复查,全国顶尖的脑科。路上接到萧卫国的电话。段慎独正气恼着,没接电话。没一会儿,萧卫国微信打来1万元,并发了一个字“默”。段慎独虽然需要钱,但没回他,只骂了句:垃圾!
复查后,医生说的话和栾医生说的差不多,就是XC08号脑病。段慎独几乎没了走路的力气,拿着检查单,像拿着大石头,东一脚西一脚地走出医院。所有的级别、官衔、地位在他眼里,就像过眼云烟。他给女儿柳寓都打电话,此刻他特别想听到亲人的安慰。但是柳寓都却没有接电话。他并不意外,他戴着暴龙墨镜,走到无幻寺街口。
之所以叫无幻寺街口就是因为街上有座明朝古寺——无幻寺,相传是一个大商人因为爱人背叛、爱情幻灭而出资修建,日后却成为善男信女定情之地。无幻寺街头善男信女、帅男靓女极多,姿态妖娆浪漫。段慎独想起医生的话,顿时觉得一切美好与自己无缘了。他走进无幻寺,在大雄宝殿前看着释迦牟尼的雕像,心如死灰。XC08号脑病……这个词不断在他脑海里翻转。他跪在佛前,三叩首,心道:佛祖,您能否看见我的苦难?我是否是被您抛弃之人?
佛祖无语,跪久了,段慎独头一阵发晕。他定了定才站起来。他拿出耳机,用手机听着《六字真言颂》,行尸走肉般回到家,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的脸,又摸了摸胸肌和肚子。虽然他平时常锻炼,胸肌还好,但肚子已经微微隆起,他觉得自己老了,一辈子快过去了。
近20多年的生活在脑海里翻滚,他想起无数次违心的工作应酬,无数次撰写官样章,无数次写好辞职信又无数次烧掉。脑子也快坏掉了,难道还这样混日子?该改变,该辞职了!打定主意后,他如释重负。
第二天,他兴冲冲地来到单位,他从来没有这么高兴过。刚打开办公室的门,一脸严肃的萧卫国就跟进来,将门关上,把一封信扔到桌上:“你看一看!”
他打开一看,原来有人举报他搞封建迷信,与公职人员的道德操守相背离,里面还有他和青云寺勇悟交往、在无幻寺求佛的相片。他没说话,掏出辞职信。
“人各有志,外面更适合你!”萧卫国看着辞职信,似乎很意外,也有一丝喜欢。
段慎独想到那天他和孟菱鹭的事,觉得必须提醒他,于是把门关上:“菱鹭很单纯,别玩弄她,否则我不会坐视不管。”
萧卫国脸一沉:“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最清楚!”段慎独冷冷地道,“如果有必要,我会去监委走一趟。”
“你敢?那里我比你熟!”
段慎独不敢再说什么。他性格中的懦弱之处再次上来了。
“和你无关的事,你最好别管,否则你出不了这个门!而且菱鹭也会身败名裂,什么都得不到。”萧卫国奸诈地看着段慎独的眼睛,“她需要什么,你很清楚!你不要让她白白付出。”
“你!”段慎独很愤怒。
“那件事,就让它烂在肚子里。寺庙的事,我会压着,会让你顺利离职,不受任何追究和处分,而且菱鹭会得到她要的东西。”
“你不要食言,也不要再靠近她,否则这件事没完。”
“我不会再主动靠近她,但你必须记住我说的话。”
“如果你食言,我已经不要仕途了,什么事都可以做!”段慎独鼓起勇气道。
“我答应你,但你也记住我的话。”萧卫国说完扬长而去。
段慎独痛恨自己态度没有更强硬,懊恼了许久。
他并非涉密人员,没有脱密期,十多天就办好辞职手续。临走那天,他毫不留恋,把所有东西都销毁了。很多同事来送他,孟菱鹭一个人送他到地下车。在段慎独的福特车前,孟菱鹭脸色沉重:“没想到你也走了。”
“我不适合这里。”
“我知道你对我很失望。”
“回去上班吧。”段慎独想起那天撞见的一幕,心有不快。
“段大哥,我想抱抱你。”
“不用了吧。”
孟菱鹭突然扑过来,一把抱住段慎独,紧紧地,仿佛生离死别。段慎独浑身发抖,双手不知道怎么放,尴尬地举着。这是亡妻留给他的对女人的恐惧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