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诚!”顾铁山急忙从椅子上站起身子,向陈知诚挥手大喊着。
陈知诚木然转过身子,看到是顾铁山在他身后正向着他挥手,他愣了几秒钟,才缓缓向顾铁山那里走了过去。
顾铁山和陈知诚两家是世交,两个人一样的年纪,从小光着屁股一起长大,又在同一家学校读。日军侵占中国东北后,顾铁山父亲顾铜水带着一家人从东北逃到了北平。陈掌柜舍不得在哈城的生意,便委托顾铜水将自己的两个儿子也带了过去。
顾铁山和陈知诚两个人在北平上了几年中学后,又相伴着去了日本留学。在日本的时候他们结交了不同的朋友,在很多想法上有了分歧。顾铁山认为如果要救中国,就必须学习日本的军事,以军事武力拯救中国。而陈知诚在参加了日本的中国留学生组织活动后,相信只有发动群众依靠群众,团结民众的力量才能改变中国,拯救中国。两个人为此常常激烈讨论,最后的结果总是不欢而散。顾铁山随后考入了日本士官学校,陈知诚则进入了京都帝国大学学习。
两个人在四年前先后回国,陈知诚帮助打理父亲的陈家酒楼生意,而顾铁山通过关系进入了日本满铁公司工作。虽然两人都生活在同一个城市,但是却聚少离多,渐行渐远。
“知诚,您今儿怎么了?就在我身边这样走过去,我喊了几声你都没反应,我都以为你在躲着我,不想搭理我了!”顾铁山拉着陈知诚坐下,给他倒了一杯茶水递了过去,故作轻松地笑着说。
“哪里啊?我今天有些累,头痛得要命,估计是染了风寒。”陈知诚咳嗽了几声,有气无力地应付着答道。
两个人又简单寒暄了几句,顾铁山发现和自己这位昔日好友已经没有什么话可以说了。他尴尬地又坐了一会儿,才小心地问道,“知诚,你还记得齐蓝吗?”
陈知诚手里攥着一个茶杯,听到顾铁山的话后,抬起眼盯着顾铁山看了几秒钟,才开口说道,“当然记得,当年如果不是齐蓝看在同学面子份上,请她父亲帮衬一下我家酒楼生意,我们陈家酒楼恐怕早就关门了。”
“好,好,知诚,你记得就好!”顾铁山高兴地用拳头击了一下自己的手掌,笑着说道,“你知道吗?齐蓝已经回到哈城来了!”
陈知诚嘴里毫无感情地哦了一声,抓着茶杯继续喝茶。
“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顾铁山有些惊讶陈知诚的反应如此冷淡。
“她一个千金大小姐,我们这些平头百姓怎么高攀得上?”陈知诚苦笑一声,“再说,现在酒楼生意还行,我也没有什么事情好再去麻烦人家了。”
“那也不能这么说,也许你可以去约一下齐蓝出来,郊游吃饭,什么的?也许人家还认你这个老同学?”
“铁山,你到底想说什么?”陈知诚有些不耐烦,将茶杯重重放在桌上。
“知诚,和你老实说吧,你帮我签个线,我想找齐蓝帮个忙。”
“那你就直接去找她就是了,反正你们互相都认识,也不需要我给你们介绍。”
“我和她在日本没有怎么说过话,想着你哪天有空,我们一起去拜访一下她。有你过去,大家一起聚一聚更热闹。”
“我就不去了,我和她本来就没有什么交情。你也知道,店里的事情我根本走不开。”陈知诚放下茶杯,就想起身离开。
“知诚,你等一下。”顾铁山急忙伸手拉住陈知诚,眼睛向四处瞟了瞟,见没有人注意他们两个,他迅速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放在桌上,向陈知诚推了过去。
陈知诚从桌上拿起信封,入手沉重,打开一看,信封里竟是一根金条。
“铁山,你到底要做什么?‘陈知诚一脸惊愕,将信封从桌上推了回去。
“知诚,多的话我也没有办法说。我只能告诉你,我有件事情只能找齐蓝帮忙,我只求你帮我搭个线和齐蓝见一面,就这么简单,对你对我都好。”顾铁山盯着陈知诚的眼睛诚恳地说。
陈知诚犹豫着盯着桌上的信封,看了好久之后,才看向顾铁山,“铁山,我可以试着去联系齐蓝,至于你们谈什么,我不会介入。但我只希望你不管做什么,不要忘了你还是个中国人。”
顾铁山心头一震,眼睛不自觉看向身上的日本满铁株式会社制服。等他抬起头的时候,陈知诚早已离开,装着金条的信封仍然放在桌上。
顾铁山自嘲地笑了笑,将桌上信封抓起,塞进衣服口袋里。
走出酒楼大门,清冷的夜风拂面吹来,让顾铁山的头脑清醒了很多。好像听到大门旁边有一阵叮叮当当的自行车倒下的声音,顾铁山转过头向声音那里看过去,见到在街道旁的路灯下,一个十六七岁,长着一张可爱圆脸的女孩正费力地将一辆倒在地上的自行车拽起来。
顾铁山认识这个女孩正是陈掌柜的女儿,陈知诚的小妹陈知晴,她手里拽着的自行车就是几个小时前自己送过来的那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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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铁山急忙走上前,帮着陈知晴将自行车从地上提起。看到陈知晴的脸色身上都擦上了些灰土,顾铁山不禁笑了起来,从怀里掏出一个手帕递给陈知晴,说道,“小妹,你怎么跑到外面来学车,干嘛不在后面院子里?”
“我怕爹看到。”陈知晴没有接过顾铁山递过来的手帕,抬起胳膊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泥灰和汗水,得意地嘿嘿笑着,小声说道,“爹让柱子把车子偷偷藏在房里,还好你送车过来的时候,我偷听到你们说话了。”
顾铁山收回伸在半空中的手帕,在自行车车座上擦了擦,又用力拍了几下,看向陈知晴,笑着说道,“小妹,我来教你骑自转车。”
陈知晴忸怩着站得远远的,垂着头没有走上前,嘴里小声嘀咕,“铁山哥,不麻烦你了,我自己可以的。”
路灯昏黄的灯光落在灯下两个人身上,拉出两条长长的影子。
顾铁山扶着自行车,只觉得一阵尴尬无奈,他还是故作轻松地笑了笑,“小妹,我怎么感觉叔,和知诚还有你都有点讨厌我?”
“铁山哥,你千万不要这么想。”陈知晴急忙抬头解释,“爹常说,我们两家是世交,你和我们都是一样的,都是他的孩子。只是,只是。。。”
“只是,我的这身衣服?”顾铁山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低头瞥了一眼身上的满铁制服。
陈知晴犹豫良久,终于还是轻轻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