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俊琪走后,木槿独自坐在木萧然的碑前,手里握着一壶美人醉,心事重重地喃喃自语。
“喝吧,就连东方公子都记得你的喜好,我却不能好好同你说说话,你一定在怪我吧?”
当然,她没有听到想听的回答。
“你还真是好啊,躺在这里听风看花,还有人给你送酒,不像我,这么多事情理不清。”
东方家两兄弟的到来显然让木槿乱了心神,她反复思量着他们的讲述,想从中找出一些破绽,可是他们又为何骗她呢?这样清雅淡泊的人不会觊觎她什么。
“木阁主,我们今日要说的事情可能会有些难以理解,但请耐心听完,毕竟你与芙蓉的感情如同我们兄弟一般要好,她的嘱托我们一定要带到。”
“姐夫,您不用如此谨慎,有什么话不妨直说,因为我也在打探大姐的下落,她怎么会突然失踪呢?你们寒月庄财力势力那么雄厚,应该也不至于容不下一个她吧?这其中缘由还望你们明示。”
东方俊琪转头看了一眼东方俊泽,面色沉静地说,“这件事情细说起来也是我们没有思虑周全,以至于让阿修那个不守规矩的家伙趁虚而入了。”
“这是何意?老庄主虽然没有给他儿子的身份,但他在寒月庄里也不至于什么都没有,他又为何算计你们呢?”
“这……”东方俊琪欲言又止,面露为难之色,东方俊泽贴心地拍拍他的肩给与安慰。
“这个,还是我来说吧。”
“嗯。”
“当年,我是在落月城的人口贩子手里见到俊琪的,那时候的他十分瘦弱,浑身穿得破烂不堪,脸上手上也满是污垢,唯独一双眼睛生的十分干净透亮。他被关在鸡笼里,让人不愿靠近,可我却不怕,他蜷缩在笼子里安静地与我对视,我就那样被定住了,我那时就在想,他都这般可怜了为何眼睛里却没有丝毫绝望?他的眼睛太干净了,所以我毫不犹疑便把他买回了家。父亲母亲自然是不同意的,不光他们不同意,就连家里的下人们都颇有微词,尝常常欺辱他,可他从来不会与我诉苦,只是越来越依赖我。”
木槿静静听着,这个故事她也听过其他版本,但今日能听到他们亲自讲述,她才真正明白他们在彼此心里的意义。
东方俊泽看着弟弟温柔浅笑,然后继续说下去,“战战兢兢的日子过了几年,突然有一天,我二弟醉酒不慎打翻烛台失火,他不顾安慰冲进去背出了二弟,自己也因此重伤,父亲看出他的仁义,便认作义子。”
东方俊琪眼含泪光,“人人都说我命好,舍命为自己谋了个好前程,他们哪里知道,寒月庄的三公子整日殚精竭虑,如履薄冰。我自小便要学习如何看人眼色,如何在最短的时间做出正确的反应,父亲的一个眼神常常可以杀死我。他对我笑,我怕。他对我皱眉,我也怕。我要学习很多东西,还必须要学得好,我不能如兄长这般从容,也无法像阿修那样无赖,因为我是寒月庄的三公子,身上永远抹不掉被买来的印记。”
“俊琪!”
木槿心里有些隐隐作痛,有些事情或许真的无法感同身受,“想不到世人口中的翩翩公子,能能武的三公子居然过得如此令人心酸。”
“那些都是小事,我原以为我长大了就能撑过去,却没想到那些枷锁永远无法挣脱,直到父亲过世之后。”
“什么?”
“父亲走后我虽然也有些难过,但更多的是为自己难过,原来自由呼吸的感觉那样轻松。”
“那你们为何要走?”
“父亲走后不久,母亲也自缢身亡,她与父亲是少时夫妻,一时接受不了天人永隔的痛苦,便跟着去了。我同兄长把他们下葬之后本想重新整理寒月庄的事情,不料阿修趁大家忙乱之际劫走了华生以此要挟我们,芙蓉苦苦哀求他却始终不肯说出华生的下落。”
“他居然敢这么对待大姐和华生!”
“无奈之下,兄长便答应了他的条件,把寒月庄的钱交由他管理。我本就对那些钱财没有贪念,刚好我也萌生了出门远游的念头,兄长就索性把庄主之位让了出来,也是为了给芙蓉和华生一个交代,兄长与阿修达成了共识,庄主之位交给华生,他只管继续他挥金如土的日子就好了。”
“他那个草包一定是痛痛快快便答应了吧?”
“是啊,既能花天酒地还不用操心庄中事物,他自然是一口应允了。”
“你们留了个空有其表的庄主之位又有何用?大姐她们母子要靠什么生活?”
“东方家并非普通的小门小户,旁人看不见的财产还是有一些的,我兄长不会亏待她们,毕竟我父亲对令尊也确实做了那样的事情,我们不会不认。”
“二位公子如此仁义也实属令我佩服,可是为何我大姐会无故失踪呢?”
“她并非无故失踪,而是有意离开。”
“难道是为了躲避东方修?”
“具体的我们并不全然知晓,但还是能听到一些的,阿修她觊觎芙蓉已久,过去是碍于父亲的施压,要不然,他哪里会怕我?”
“那时我年纪小,大姐说你对她无意,我也不太能明白,可是就算你们的婚姻不是自己选的,可是她也为你生了儿子,难道就不能......”
东方俊琪轻叹一声,眼神里尽是无可奈何,“感情之事从来都是你情我愿,她该有自己的选择,只是阿修,并非良人。”
东方俊泽接着说,“我们今日前来也是想告诉你,木大小姐是把华生安顿好之后才离开的,曾有人见她上了风丘,我们猜想,她可能一直未下山,你不妨在风丘四下找找线索。”
木槿想到了安安他们看到的那只桃花簪,那是祖母贴身佩戴的簪子,临终之时给了木芙蓉,她出阁也是戴着它,按说是不会轻易丢下的,除非是她走的匆忙。
“楠伯也曾说她三年前来祭拜过大娘,莫非?”
“华生你们就不必担忧了,我们会护好他,告辞。”
“好,二位慢走。”
兄弟二人辞别了木槿,姿态翩翩地迎着大风走过百花谷,一身傲骨,两袖清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