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亦阙的急症虽已缓解,身体情况却依旧起起伏伏,时好时坏,听说一连几天都未曾出门。温龄休息了三日,便去西院给他看诊,正到了门口,却被玉漏拦了下来。
“万姑娘,这几日门主心情不佳,任何人都不见,请姑娘暂且不要来西院了。”
心情不佳?温龄第一次听别人用这种烂借口,她疑惑道:“如何心情不佳?再不佳也不能不顾身体……”
“过几日是中元节,门主思及亡人,心中悲痛,唯恐迁怒他人,故而避不见客。”玉漏早有准备,自若地答道。
亡人……或许是他丧身鹿血地的上百同门,或许是他的至交李觅,又或许有更多她不知道的……温龄立刻沉默,面色沉重。
“那,那这几日他可好些了?”她又问了一句。
玉漏心中几番犹豫,最终笑道:“门主已经大好了,姑娘请放心。”
温龄遂不再坚持,点了点头离开了西院。
玉漏见温龄离开,又回到王亦阙的屋子,拉开推门,行了礼道:“门主,我已将万姑娘打发了,她这几日都不会再来。”
王亦阙佝偻着身子在床榻上,面色憔悴苍白似鬼。他压抑着脑中翻江倒海的疼痛,对玉漏道:“这几日也不要让燕绝过来,他心软,会将我的近况泄露出去。”
玉漏深吸一口气,压抑着心中翻涌的怒意,道:“这几天柳大夫也病着,您又不愿见万姑娘,讳疾忌医,这也不是办法。”
“不碍事,再撑三天,待到病发之后……唔。”王亦阙未说完话,一阵尖削激锐的刮骨之痛从脑中阵阵传来。
玉漏看他痛苦无能为力,又是心疼又是无奈。
这一拖,就一连拖到了中元节那一日。这一日天气极好,泼靛的苍穹,风来风往,云卷云舒。
王亦阙精神比往日好一些,坐着轮椅在外廊上剪了一天冥纸。玉漏推开门望了一会,知道他心中正萦绕着无尽的悲伤与思念,并未去打扰他,关上门静候在门口。
即将入夜时,她给王亦阙端了一个铜盆进去,将冥纸投进去焚烧。
火光映照在王亦阙脸上,却未见一丝一毫的暖色,他眸色幽幽看着玉漏,道:“玉漏,你可还记得自己的父母?”
玉漏笑了笑,道:“不太记得了。以前我总是拼命回想,心想一定不能忘了他们,哪怕做了鬼也不能放过他们。可一想起他们,又会联想到那些人贩子的嘴脸,回忆起一些……不太好的画面。”
她说到这里,幽咽了一声。
“后来您救了我,教了我许多道理。我就想,老天爷其实待我不薄,我已算是那些孩子中幸运的了。想想这日子喜是过,苦也是过,又何必总为难自己?”玉漏眼眶微红,面上却温婉含笑。
王亦阙看着她,欣慰的笑了笑。
冥钱烧尽,玉漏又端着铜盆出了门,刚出了门忽然四下里狂风乍起,天上乌云遮月。不多一会,横斜的骤雨乘着怒风而来。
待她回来时,见王亦阙还静坐在外廊上,瓢泼的雨水打在他身上,他却纹丝不动。
“门主?”她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王亦阙却没有丝毫反应。
玉漏心中一慌,屏着气走过去。却见王亦阙闭着眼,身上已经湿透了,垂下的衣袖簌簌地滴落着水。
“门主你怎么了!”玉漏急忙把他推进屋中,摸了摸他的手臂和脸颊,发现他的身子已僵冷了。
她立刻掐了他的脉搏一探,心中松了一口气,接着迅速转身,脚下踉跄奔走而去。
斜风暴雨中,东院里温龄正在给家里人焚烧冥纸,正暗伤垂泪时,忽见门口冲进来一个人影,温龄与青裘吓了一跳,定睛一看,竟然是玉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