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围猎不似秋狝要在山中待上月余之久,短短几天,一切从简。
元宵倒是提前打了个包袱,准备了金疮药和一些干粮。
她将东西整理好,撩开帐篷的门帘,就见外头草长马肥。
康家的二小姐、三小姐、四小姐也各自由扈从牵了马匹,侧身坐在马鞍上,沿着河道缓缓走动。
康幼璇和康幼沁习马术已经数年,就是拢共十岁年纪的康幼言在马背上也如履平地、神态自若。
丹仙说起来神情都带了些自豪:“咱们老国公是马背发家,箭术、骑术都是一流,府里的少爷小姐们有此遗传,自然都不会差的。”
元宵却想,穷富武,除却老国公的基因,恐怕银两花费、名师引路这样的原因也在其中。
只是大渊除却北边尚未安定,余下地方平安良久,社会风潮重抑武。
老国公浴血奋战,博得个荣华富贵,但后世子孙荣茵三代,拼搏之心早已不足,骑马涉猎不过为了玩乐,勋贵之中已经许久未出过一员强兵猛将。
几位小姐在河边绕了几圈,元宵远远见她们踏马而归,赶紧将炉子上煮好的紫苏引子端了下来。
煮好的紫苏引子还是橙黄色,稍微晾凉之后,在里边加入半颗柠檬汁,原本的颜色转瞬之间就变成了淡粉。
淡粉的汁水用德化白瓷盏装了,色泽更显艳丽。
“扶芳叶为青饮,楥禊根为赤饮,酪浆为白饮,乌梅浆为玄饮,江桂为黄饮”,大渊朝夏日百姓也喝“五色饮”,楥禊根做出的赤饮颜色浓厚,远不如元宵的紫苏引子颜色亮丽。
在海棠轩的时候,元宵就熬过两次,康幼璇很是喜欢,故而这次来围猎也让元宵带了材料。
康幼璇她们下了马,紫苏引子也晾凉了。
康幼沁一贯喜爱粉红,乍见白瓷盏里淡粉的茶饮,惊呼一声。随即细尝了一口,只觉得味道酸甜、清新爽口,方才在日头下骑马的燥热被一扫而空。
康幼沁瞧了眼站在一旁服侍的元宵,瘪嘴道:“你这丫头倒是灵慧得很,我记得之前她之前做的酸枣糕味道也不错。”
“元宵是从大厨房出来的,倒是有些手艺,算不得灵慧。”康幼璇说着,伸手一指康幼沁身边的彩玉,“说起灵慧还得是夫人调教出来的丫头,个顶个的机灵。”
“彩玉和彩云是还不错。”康幼沁点点头,又喝了一口茶饮说道,“二姐姐不介意将这茶饮的方子说给我吧?”
康幼璇自然说好。
“这茶饮做着简单,不过是些紫苏、陈皮、炙甘草、黄冰糖、柠檬罢了,就是调这个的水是用了那边山脚下的山泉水。”元宵继续道,“这处的山泉水水质清冽甘甜,是难得的好水,用来做茶饮最好不过。”
“原是这样,在府里要做这个倒不如现在方便。”康幼沁点点头,“不过也是不难,府里每半月都会送灵云山的山泉水给娘泡茶。彩玉,你回头问娘要一些,我们也在院里自己做。”
灵云山位于皇家园林附近,除了取水送去皇宫之外,剩下的都是论瓮卖给京城里的权贵。
国公府里的除了老夫人和国公爷用的是灵云山泉水泡茶之外,其余的主子或是从水铺买水,或是从井里打水来用。
康幼璇她们的海棠轩便是用的井水。
康幼璇拿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顿,旋即又张罗着元宵给姐妹倒上,再留一些等少爷们回来喝。
这头惦记的在山中围猎的康家几兄弟,早在林中散了开来。
“祝二哥,你干嘛老跟着我?”
祝琛双腿夹紧马肚,见前边的马儿慢了下来,也一勒缰绳:“绮月,今日答应让你女扮男装跟着出来围猎若让长公主知道,就已经不得了了。要是再让你出了意外,那我这条命还要不要了?”
原来跟着祝琛的吴岳,乃是平阳公主的小女儿清河郡主吴绮月。
平阳公主连着诞下两个麟儿之后,才生下了最年幼的小女儿。只是小女儿也同大儿子吴延之一样是个叛逆的个性,在京中玩乐不够,还时常女扮男装溜到外边跟着祝琛一同胡闹。
这次吴绮月提前知道了他要来围猎,也不会错过这样一个好机会,软磨硬泡了许久,才让祝琛答应带她一起。
既然出来了,她当然是要玩个痛快!
“二哥,你也太胆小了,这里又没猛兽,哪里来的危险?”吴绮月满不在乎地甩了甩马鞭。
“别胡闹了,我已经答应了你不带随从侍卫,哪里还能让你再甩开我?”祝琛说道。
“让那么多侍卫跟着,人多把猎物都惊跑了!”吴绮月说着再次扬鞭,又朝林子深处跑去。
一路上,祝琛也同崔灏一般看见猎物并不出手,任由吴绮月猎杀。
吴绮月接连得手,心中快意大甚,她哈哈一笑,只是笑声还未落下,就听见左近有野兽的咆哮声。
“不好。”祝琛一惊,赶紧勒马而停,他左右拉住缰绳四处看了看,想判断那野兽的咆哮是从何方而来。可森林之中声音层叠回荡,一时之间竟难以分辨。
“二哥!”吴绮月哪里能想到会遇上猛兽,方才的豪言壮志此刻早就抛诸脑后,踩着马蹬的双脚都有些软了。
没待两个人再多反应,忽然一头棕熊就从吴绮月身后的灌木丛咆哮而出。它体型健硕却快如闪电,一掌就拍在吴绮月身下的马臀上,利爪在马臀上留下几道血痕。
马匹受惊,嘶鸣着立起前腿,吴绮月反应不及,缰绳脱手,从马上摔了下来。
“绮月!”祝琛见状大惊,纵马过去,想要挡住棕熊往吴绮月身上扑。
可那毕竟是发狂的棕熊,他一人之力又如何能够阻挡,棕熊眼见着又要朝他扑去。祝琛身上只余一把弓,他只能以弓格挡,避无可避,咬着牙做好了受伤的准备。
“闪开!”一声清冽的男声响起,随即一支利箭“嗖”地从祝琛的耳边划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