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奴干不住地飞向西南方向,叶浅青座在车伯旁边,一边聆听他讲解飞行知识和操作要领,一边观赏脚下大地的风景。
只见直升机飞过荒漠地带、青青草原、丘陵地带,开始出现了连绵的群山,不时看见曾经属于人类居住的城市,楼宇依旧,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但死气沉沉,毫无一丝生机。
车伯忽而叹了口气,意兴索然地道:“好荒凉呀。”
叶浅青默默点头,过了一会儿,说道:“我以前上大学的时候,最讨厌去食堂了。”
车伯旋转电子罗盘,标定坐标,转换为自动驾驶,点上一根烟,问道:“干嘛讨厌去食堂,是不是食堂的饭菜没有妈妈做的可口?”
叶浅青摇摇头,说道:“饭菜固然难吃,但最让我奔溃的是,我们学校是国家重点大学,规模很大,光是学生就有一万多人,每次去食堂打饭就像打战一样,不挤出一声臭汗,就连肚子也别想填饱。”
车伯呵呵笑了几声,幽幽地道:“不过现在,我猜你很怀念那段时光?”
叶浅青苦笑一声:“当时,我是多么讨厌人不要那么多,能够轻轻松松的吃顿饭该多好呀。可现在,
我真怀念那种人生鼎沸,乱哄哄的氛围。可惜……”她重重叹了口气,叹息声中,难掩无边无际的悲苦,半响才又道,“那样的日子再也回不来了。”
车伯心情也沉重下来,说道:“更可怕的是,人心难测,本来就没有几个活人了,互相间还要尔虞我诈,自相残杀,这样下去,说不定一百年以后,地球上就再也没有活人,只剩下那些永远不死的活死人。”
叶浅青沉吟半响,说道:“师傅,你说陨石真的能让我们永生吗?”
车伯用力抽了口烟,缓缓吐出,说道:“我不知道,这事情大.大超出了我的认知水平。”
叶浅青出神地望着天际重重叠叠的云山,突然道:“不知道怎么的,一开始我听到能永生不死,心中好向往,可现在一想,一个人如果永永远远不会死,那他活在这世界上,该有多么的无趣呀。”
车伯“呵呵”笑了两声,说道:“话是这么说,可是能够不死,谁又不向往呢?别说永生不死,就是片刻之命……”他凝视着丝丝青烟化为虚无,继续道,“就是片刻之命,也没有人能够绝对地甘心放弃。”
叶浅青点头道:
“是呀,我们从来就是这样贪婪。生和死,就是一张白纸的两面,永远是分不开的。我在想,我们是不是做错了?”
车伯将烟头摁灭,挺了挺身子道:“别想那么多了,真活得不耐烦的时候,有一万种方法结束自己的小命。”
叶浅青笑了笑,笑容中带着一丝孤寂,说道:“那倒也是。”只见正前方出现了一座超大型城市,无数的高楼大厦如同崇山峻岭,一眼望不到头,猛地眼睛一亮,用手指着,“那是不是活人。”
车伯朝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栋高楼的天台上有一个小小的身影,便切换到人工驾机模式,往后拉操作杆,支奴干降低高度,那身影果真是一个活人,瞧他手舞足蹈的样子,必定是高兴得快要疯了。
“下面有个活人?”叶浅青扭头对王若凡道,“要不要下去救人。”
王若凡想也没想,一口拒绝:“别管他。”
叶浅青道:“可是他一个人肯定很孤独。”
王若凡道:“孤独的人多了去,你救得了几个?一降一落,白白浪费油。”
叶浅青一想也是,就不说话了,低头看向那人,那人见直升机从头顶掠过,
一下跪倒在地,双手徒劳地伸向天空,突然间一跃而起,翻过半人高的女儿墙,竟一头跳下了高楼。
叶浅青和车伯目睹这一幕,同时“啊”的一声,想不到这人绝望之下,竟会跳楼自杀。车伯连连摇头,说不出话来,叶浅青道:“唉,有时候让我们生无可恋的,不是这荒凉冷清的世界,而是深深的孤独。”
“不是。”车伯冷冷地道,“让我们生无可恋的不是这个世界,对人性深深的绝望,才是。”
支奴干直升机飞过千山万水,苍莽大地,仪表台上忽而响起嘀嘀嘀的声音,叶浅青道:“什么声音,是在提示油要耗尽了,是不是?”
车伯道:“不是,这是距离目的地只有一百公里的提示音。”
叶浅青道:“嗯,还有自动提示。”
一百公里的距离,在支奴干最大航速三百一十五公里的速度下,不到二十分钟便已经抵达,这时太阳即将下山,淡淡地黄光照着这座乌蒙高原上原本充满人间烟火的小县城,却只能令人感到凄凉无比。到处没有一丝生机,肆无忌惮疯狂生长的枫叶林,几乎将整座县城笼罩了起来。
王若凡站起身来,
让车伯驾机在县城上空盘旋,忽而眼前一亮,只见一架直升机孤零零地停在天台上,正是爱丽丝逃跑的时候,开走的那架小型直升机。
天台地势局促,停不了支奴干这样的庞然大物,车伯于是操控飞机,冉冉降落在旁边一块长满杂草的空地上,飞机还没有完全挺稳,王若凡已经率领众人鱼贯而下,大声道:“张治,你带人包围大楼,其他人跟我上去搜!”
这座大楼,位于七里香都,爱丽丝在没有被抓到基地的时候,曾经一个人在这里生活了几年,她担心父亲交给自己的陨石失落,于是在楼前的绿化带中挖坑掩藏。如今几年过去,七里香都依然一派荒凉,如果非要说有什么变化的话,那就是草更深了,树木也长得更高了。
大楼编号为九号楼,一共两个单元,三十六层高,王若凡和塞巴斯蒂安分别率领一队人,两个单元同时搜查,王若凡一走进单元门,就看见灰扑扑的楼道中印着十几枚清晰的脚印。
他心中一喜,低声道:“大家注意了,每一间房子,每一个角落都不要放过。直升机既然停在天台上,爱丽丝肯定还没有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