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季覃一接手安达公司的财务管理这一块儿就是两三个月。
吴澄原本知道季覃聪明,却没想到他能聪明到这种地步。要说安达公司里那女会计就算是水平差点,总是财务专业出身吧,她那账目错了,吴澄说她的时候,她就委委屈屈地辩解说什么以前学的理论知识都没有实践过,安达公司又没有老会计“传帮带”(传授、帮助、带领的缩写,*十年代很有名的词语),不能马上上手很正常。当时吴澄还觉得她说的也有点道理,现在一看季覃,可是说是标准三无人员,无专业知识,无资格证,无实践经验,而且才是个高中生。结果呢,就靠着粗略地啃了那一整本《基本财会表格和技能》的,季覃花了一个周末的时间重新理顺了账目,叫吴澄周一交到税务局去审批,当时吴澄还在手心里捏着一把汗呢,没想到就那么顺利地通过税务局的检查,报上去的税额也被核准了。吴澄大跌眼镜之余不禁感叹“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专业选手还不如半路出家的中学生,同时深觉自己捡到宝了,小覃覃怎么能就这么能干这么讨人喜欢呢。
吴澄怕耽误季覃的学习,后来另外又聘了一位会计,也是个女孩,本来想招个男会计的,可惜男生学会计的实在不多。吴澄就想,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这两会计就算没有老会计传帮带,总能互相帮助取长补短吧,结果发现后来的会计也只比前面那个略强一点,照样是不能在工作上独当一面。最后吴澄索性就死心了,叫季覃兼任了公司的财务主管,只是季覃从来不坐班,平时两个女孩子弄不明白的时候叫季覃电话指导一下,然后,周末的时候吴澄把账本抱回去给季覃检查一遍,把弄错的地方都贴上小纸条标注了,再拿回去叫两个女孩订正和规范格式。就这样,靠着季覃这么业余弄弄,居然也把财务部这个公司核心部门的业务弄起来了,税务上也没出过什么纰漏。
不知不觉,小半年的时间就过了。
这一天周末,吴澄还是照常地送季覃回家,顺便在季家吃晚饭。
每逢这一日,季娟是最高兴的。她将做好的佳肴往表弟和儿子的碗里夹,一脸笑意地劝食着:“来来来,覃覃,吃这个清蒸鳜鱼,我拿生抽和生姜腌了一整天,这会儿正入味呢,好吃吧?澄澄,你也尝尝,还有这个油爆大虾,这可是专门给你做的,覃覃不能吃,他吃海鲜要过敏,哎,你多吃点……”
季覃和吴澄的碗里都堆满了食物,季娟还在不停地夹菜。季覃挡住碗,苦着脸说:“不行了妈我吃不下了,你再给我夹过来,我吃不了倒了不是浪费吗?”
吴澄知道表姐是因为早早地病退了长期在家里闲得发慌,每一次周末季娟总要弄很多菜,不为别的,就看着两大小伙子给她喂得饱饱的她就特别有成就感。可惜季覃胃口总不是太好,不能满足他妈当饲养员将小猪喂得肥肥壮壮的心愿。
吴澄很自然地将季覃碗里多出来的菜肴扒拉到自己碗里,说:“剩下的你可都得吃完了。”
季娟这才又高兴了起来,嗔怪着季覃说:“大小伙子才吃这么点,难怪你长得跟个豆芽菜一样!你看看你小舅舅,男人吃饭就要这么猛虎下山一样!”
季覃另外提起话题,转移他妈妈的注意力:“妈,我正要和你说一件事,老师推荐我下个月去参加一个数学选拔赛,考前还有训练,加上考试的几天,都要在外面住,大概一个多星期吧。不过,要是真能选上,我就能代表我们S省参加高中组的全国华罗庚杯数学竞赛。”
季娟听得眼睛都亮了,说:“哎哟,我的乖儿子。要是选上了,高考要加分吧?”
吴澄也是一脸的赞赏之色,说:“岂止是加分,没准儿直接保送清华北大!”
季覃尽管笑得很开心,不过还是低调地说:“那也得看选得上选不上了。另外,还要在华罗庚杯的比赛中获取名次才可以。哪有那么容易的?现在就开始说加分保送什么的还为时过早吧。”
季娟喜滋滋地说:“我儿子一定能,我儿子多聪明呀。来来来,吃鱼吃鱼,吃鱼的娃儿更聪明,赶明儿妈妈再给你买点补脑的,那个什么太阳神口服液,都说是不错的!”
季覃撇撇嘴,说:“算了吧,那些什么补脑的口服液都是哄人的,要真能补脑,拿去给猴子吃,说不定能促进再次进化呢,哈哈。不过,不给你们家长夸大疗效,吹得神点,怎么能掏得出来你们口袋里的钱呢!其实啊,我倒是不图高考加分或是保送,我肯定能考上。我就想读C大,不想去外地读大学,舍不得妈妈和小舅舅。我啊,其实就是图个跳级,你们还记得我以前和你们说过的C城在搞的一个‘中小学创新拔尖人才培养机制’不?按着这个机制,我要是能在华罗庚杯这样的全国数学竞赛里拿一个三等以上的名次,应该就能直升省一中的特长班,那我就可以跳过高二直接读高三了,后年就能读大学!”
季娟和吴澄同时星星眼看季覃,说:“哇,特长班其实就是神童班吧?”
季覃笑着摇头,说:“也不算神童啦,有点像……怎么说呢,特长生,就像类似于体育啊艺术的特长生一样,属于是某个学科上的特长啦。听说省一中计划要搞数学的、物理的、化学的、还有机械和自动控制的特长班。举个例子,有些人很偏科,可能别的科目比如语英语都不行甚至很差,但是,某一门课程比如数学或是物理学得特别好,甚至盖过了老师,而且在全国性的比赛中拿到了名次,证明了自己,就可以进这种特定的特长班。”
吴澄看着季覃笑得豌豆角一般的眼睛和带着点小得意的神采飞扬的脸,就恨不能把他抱在怀里揉一揉亲一亲,好容易才忍住了,一脸“我的小媳妇儿最能干了,当老公的与有荣焉啊嘻唰唰嘻唰唰”的表情,帮着“季婆”卖瓜,自卖自夸上了:“那像覃覃你这样不光是数学好,全科目还都是优的人去了省一中,其实也是凤毛麟角吧。哇,神童中的学霸,真厉害啊。”
季娟笑得眼角的细纹都舒展开来,说:“覃覃,你本来就比一般的小孩早一年读,要是再跳一级,那不就是十六岁就上大学了吗?”
季覃冲着妈妈搞怪地眨着眼睛,说:“那我就可以早两年出来挣工资了!老妈,你养我还是很赚的吧。”
季娟高兴得昏了头,连连说:“那当然,我这辈子没混好,老本都输光了,儿子就是生出来扳本的!”说着,季娟忽然起身去柜子里拿了一瓶珍藏的茅台酒出来,重重地垛在饭桌上,说:“那得庆贺庆贺,来,咱们今天喝一杯!”
季覃连忙说:“喂,我只是说我想跳级去读省一中的特长班,但是八字还没一撇呢。中间还要淘汰好多人,要是被淘汰了,后面的都是镜中月水中花,你们现在就这么兴奋干什么!说得好像我取得全国比赛的名次跟上街买一袋子苹果那么容易一样!”
“哦……”吴澄停了要开酒瓶的手,季娟又把酒收回去,说:“那就算了,留着下次喝,这八零年的茅台还要值点钱呢,没有喜事白白喝了可惜了。”
吴澄点点头,说:“我相信很快就能喝上的,我对季覃有信心。”
季覃冲着他吐舌头,说:“你有信心有毛用啊,又不是你去参加选拔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