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阳光透过树影落在季覃的身上,脸上,白皙的脸部肌肤似乎变得透明。
那么好看,那么好看!王莘的目光不舍地追随着在季覃的脸上跳跃的光影,最后落在了季覃红红的嘴唇上。
魅惑的红唇一张一合,却说着冷漠而残忍的话:“王莘,你我都喜欢数学,你该知道,有时候,对人生伴侣的选择就和数学题一样,选择项可以很多,但是,正确答案只有一个!我真的不想把你划入错误项,但是,我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就只能坚持到底!”
王莘的眉毛拧得很紧,拧出一个和他年纪不相符的沧桑的“川”字,眉目之间尽是苦楚:“季覃,算了,我是来晚了,恨不相逢未嫁时!所以,我也不求你能像对他一样对我,但是,我喜欢你是真的,是我长这么大唯一确凿的一件事情,你能不能……就当作可怜我吧,能不能允许我喜欢你,也给我一点你的情意?”
季覃的嘴角抽了抽,心里腹诽:说得这么可怜,好像低到了尘埃里一样,但是,即便是这样,我也不能心软。再说,这话说得可怜巴巴,还怪是动听的,其实不就是煽动我一心二用吗?就算他心甘情愿做小三做备胎,我也不能被他的花言巧语蒙蔽、做出任何对不起吴澄的事情!
季覃的表情上带着“抱歉”的意味,默然注视了王莘一会儿,再次开口。
为了不激怒王莘干出什么石破天惊的事情来,季覃这一次的话语,无论是声调还是态度都柔和了许多,十分地小心翼翼,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王莘,我并无意伤害你,不过,我真的是不敢给你一点儿希望,因为我知道你的性格……过于执著。不过,太执著了就变成了偏执,并不好。”
王莘盯着季覃不吭声,目光中仿佛有着沉沉的痛,想了又想,才咬着牙再次做出让步说:“好吧,我不搀和到你们中间。就让我远远地喜欢你可不可以?只要你知道我的心,知道有我这么个人无怨无悔地爱着你。”
季覃的嘴角又抽了抽,泥煤的要不要这么琼瑶啊。这家伙不去演那些狗血剧里的悲情男子苦情男子都是暴敛天物!瞧这话说得,真叫一个深情款款!其实呢,用心险恶,难逃我的法眼!怎么说呢,细究起来,就像是在等人家老公死了做了寡妇的好改嫁一般,听着就让人像吞了一只苍蝇一般!
卖弄矫情假大空谁不会啊,季覃写作可是一把好手。于是,季覃也转了一副面孔,先试图用冠冕堂皇的理由说服他,开始春风化雨,循循善诱起来:“哎,王莘,其实你不光是家里条件很好,各方面都挺不错,我不是忽悠你,我说的真心话,真挺好的,得蒙你青眼我觉得很荣幸,不过,只能说我俩缺了缘分吧。我觉得,你应该向前走,越往前走,你越会发现有更好的人,和两情相悦的爱情在等着你。真的,‘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人生还精彩得很呢,何必非要强求一份不属于自己的爱情呢?”
王莘的眼睛瞬也不瞬地注目着季覃漂亮的脸蛋,哑声说:“你要我放弃,说前面有好的,有更精彩的,可是,你却一开始就只认准了他?就为了那一片树叶放弃了整座树林?”
季覃表情非常认真地说:“我和你的情况不一样。我不是单恋,我和他是真心相爱的,我和他是两情相悦,这种情况下,我若是再给你留希望,允许你怎样怎样的,那就是我在玩弄他人的感情了。我能那么做吗?我能那么没有道德心吗?”
王莘觉得季覃说得有那么点道理,不过,还是不甘心,平生第一次暗恋一个人,第一次表白,第一次苦苦追求,却被这么不留余地地拒绝,王莘从小到大还没有遇到过这么大的挫折呢。更何况,季覃对自己能狠得下手拍砖头,却处处表露深情地说与那男人如何如何相爱,怎么不叫王莘嫉恨交加?
被挫败后自尊心无限膨胀的王莘的目光变得有些渗人了起来,透出天生的狠绝性格,说:“季覃,我有一点不明白了!那个男人,有什么值得你喜欢的地方?你却处处维护着他!哼,对着你这个尚未成年的外甥下手,把你弄成这副德行,有没有一点良知?你要是个女的,他这就是*加诱|奸,知不知道?季覃,你肯定是被他迷惑了,你醒醒吧。不然,我要把这件事……告诉班主任,你总要服老师的管吧。”
季覃羞愤得脸一下子涨得通红:王八蛋!他不光是看在眼里,还了然于心,已经暗中猜到了自己和吴澄发生了*关系。
不过,现在不是羞愤的时候,怎么办?他真会把这事儿捅出去吗?
最担心的事情终于来了。
话说,季覃和吴澄发生了关系之后,两人都有些心虚,还讨论过万一被发现了该如何处置的问题。
季覃是未成年人,还是学生,在学校又是品学兼优的,一般舆论都会自动自发地同情和豁免看似弱小的一方的罪责,一旦东窗事发,甚至都不要说什么,含泪沉默的态度也许就能混得过去。但是,季覃绝不愿意那么去做,心爱的男人走的每一步都不容易,好容易才做出来一点成就,却叫他身败名裂,事业也势必受到波及,所以,季覃当时就表态说:“我就告诉我妈妈说,是我主动的,我就是天生的喜欢男人,不是你,也会是别的男人!我妈妈就不会把事情都怪在你身上了!”
然后,当时的吴澄马上沉下脸来说:“季覃你怎么能那么说,是要气死你妈妈吗?她的五年痊愈期还没有过呢,万一有什么,你一辈子都要后悔死!”
这一句话就击中了季覃的软肋,如果说这世界上季覃最爱的人是吴澄,那妈妈就是他最挂念最心疼的人,何况妈妈还没有完全康复,据医生说要活过五年,才能说明病人体内的癌细胞的活动趋于沉寂,才算是基本痊愈,在这样的时候,季覃怎么忍心叫妈妈遭受打击?
吴澄见季覃不说话了,便握住他的手,说:“我是你的男人嘛,天塌下来,自当是我顶着。记住了啊,要是万一被发现了,你就把事情都往我身上推好了,就说是我诱惑你的,你是……受害者。”
季覃当时听着就哭了,再怎么多的感动也抵不过心痛的感觉。
“我说得没错吧?”王莘的话把季覃的思绪拉回了当下。
季覃盯着他微带得意的脸,脑子里飞快地盘算开来:现在的情况没那么糟,还只是王莘一个人发现了而已。王莘这人偏执是偏执,不过在一起集训了十多天季覃还比较了解他,人的本质并不坏,只要对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让他从牛角尖里钻出来,他应该不至于因爱生恨,干出损人不利己的事来!所以,当前最要紧的是稳住他,不叫他把事情闹大,要是能更进一步,说服他永远闭嘴就好了。
季覃在脑子里盘算清楚了,心一横,直视着王莘,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我没有被谁迷惑,相反,是我主动的。”
王莘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斥责道:“你是说,你主动求他……那什么你?你怎么可能会那么下贱?”
季覃丝毫没有被那个“下贱”的词语吓到,非常镇定从容地说:“如果说先爱上的人注定要手心向上祈求对方,低到尘埃里也在所不惜,就是你所定义的‘下贱’,那么,我是‘下贱’,和你一样‘下贱’,你刚才做的正是我曾经做过的事。”
王莘的脸几乎扭曲,眼眸危险地眯缝起来。
季覃观察着他的表情还能扛得住接下来的打击,继续说:“王莘,你是不是打算把我和他的事情宣扬出去?如果那样的话,你伤害不了他,第一,他没在上学,不怕被学校开除,第二,他自己当老板做生意,也不怕被领导揪住小辫子,无非就是被人指着背后议论几句。实际上,倒霉的人,只会是我。”
季覃自嘲地笑了笑:“那样的事情曝光出来,一定会在我们附中引起轰动吧?谁能想到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同学们爱戴的学习委员,老师眼里的优秀干部,竟然是个喜欢同性的变态?不过,也没多大的事,大不了我转学,去别的学校,反正凭着我的成绩想考哪里就考哪里,大学不可能因为我的性向不正常就拒绝我入学吧?考取了我就一走了之,以后谁还记得这一场风波?”
王莘本来怒涨的情绪像是被迎头浇了一盆冷水,呐呐地说:“季覃,我怎么会那么做?我不会害你,我……”
季覃的目光转向王莘,唇角浮出一抹苍白而嘲讽的笑,说:“你自己刚才说的,你喜欢我。我觉得喜欢是一种很美好的情感。我实在很难理解,喜欢一个人难道不是希望对方好吗?喜欢一个人难道会喜欢到就因为对方不能投入同样的感情作为回报就恨不能毁了他吗?”
王莘的放在墙上的手指有些抖,正如他此时纷乱芜杂的心绪。
季覃的目光牢牢地锁定着他,声调轻柔,意味却深长:“王莘,你想毁了我吗?毁了我的名誉?毁了我的前途?毁了我对爱情,和对人性本善的认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