备考 “妹妹今日怎想起到我这院子里来?” (第1/2页)
从隆山寺回府后,顾不上喝一口热茶,换了身桃红色缕金百蝶花纹窄袖薄袄,谢荼便带着典心、吟心两个大丫头并一众婆子就直接去了前院哥哥谢英住着的重轩院。
从院门口到谢英的房,要路过一口小池塘,池塘边种了许多湘妃竹,又从后院的水池中引了活水过来,从池塘中堆砌的太湖石假山上流下来,形成高山流水的景色。
从湘妃竹间曲径绕过,便看见谢英正坐在临窗的桌前习字。
听见动静,谢英茫然抬头,恰好同谢荼的目光撞上。
谢荼神情恍惚了一阵,仿佛见到上一世抄家下狱后,哥哥被拉走拷问前,也曾仅着一身干净月白色中衣这样同她隔着栅门,嘴角含笑柔声安慰:“荼儿别怕,哥哥去去就回。”
再见他,便是一身血污,被狱卒提着手臂扔进干草堆毫无动静,汩汩鲜血顺着地面流到她的跟前。
可是,现在一切都还来得及,哥哥还完好无损地站在她面前。
“哥哥可是在温习功课?我来得可是不巧了。”谢荼眉目含着笑意笑吟吟地说道。
“妹妹今日怎想起到我这院子里来?”谢英面露惊喜模样,忙丢下手中的笔站起身走到窗边。
他竟来不及引着谢荼进门,直接隔着窗户同她说起话来。
谢英自从开蒙读后便搬至前院单住,每日往返于前院西席和重轩院之间,后来课业愈发繁重,和妹妹谢荼见面的次数少之又少。
随着妹妹一日日地长大,每次见面,妹妹不再像小雀儿一般扑进他的怀里,也对他带回来的那些稀罕玩意儿不再感兴趣。
这还是这么多年以来,妹妹第一次主动跑来自己的院子同自己问好。
谢荼自然不知道自家哥哥心中想着的小九九。
她看着窗柩边面色如玉、风姿无双的少年郎,实在难以同那双手双脚尽断,全身血污惨死在狱中的瘦削男儿挂上钩。
她一直不清楚,这个和自己并不亲近的哥哥到底有多疼爱她这个妹妹。
直到抄家之时,从谢英的屋子里搜罗出几箱笼各式小物件,那都是这些年积攒下来,想要送给她的。
那时她才陡然察觉自己究竟忽略了什么。
“还有十日哥哥便要前往贡院参加考试了,原本这些备考的东西应该由母亲或者是嫂嫂来替哥哥准备。”说话间,谢荼走进房,坐在谢英的桌子前随意把玩起桌面上的鸡血石印章来。
“不过母亲早逝,哥哥又还未娶妻,妹妹不才,想亲自替哥哥张罗一番。”
谢荼不绕弯子,直接说明来意。
“你不是一贯不愿沾染这些庶务,总觉得……”谢英下意识停住嘴,端起桌前的汝窑青瓷茶盏掩饰性地喝了一口茶。
谢荼讪讪一笑,她确实曾觉得庶务理账这些俗事会让自己沾染铜臭,平时更是对内宅事务从不过问。
谢家老夫人一心礼佛不问庶务,叔伯两家早就分府出去一直在老家单过,所以京城的谢府中馈原本一直由谢荼的母亲杜一南掌管。
谢荼五岁时,杜一南去世,谢愉恩同妻子伉俪情深,深受打击无心续弦,谢家的内宅事务便一直由杜一南身边服侍多年的陪房徐妈妈,协同大管家谢善家的刘妈妈一起主理。
她长到十岁时,谢愉恩曾经问过愿不愿意学习掌家庶务,被她以庶务凡俗为由严词拒绝。
“那时候还小,自然是不懂这内宅庶务的奥妙。”谢荼心虚地瞥了一眼谢英,继续道,“我也大了,想着先从帮哥哥整理备考事务开始练练手。”
学习掌管庶务本就是一件非常枯燥的事情,妹妹愿意接触学习自然是一件好事,谢英在心中这样想着。
可还不等谢英有所反应,谢荼便皱眉娇嗔道:“还是说哥哥不舍得开了自己的私,怕我贪墨了哥哥什么好东西不成?”
谢英扑哧一笑,宠溺地摸了一把她的脑袋:“瞎胡说,哥哥有了好东西哪次不是先紧着给你?”
“竹翠,去取我的房钥匙来!”谢英扬声叫来屋里的大丫头,吩咐她再把册子一并找来递给妹妹谢荼。
竹翠“欸”了一声转身去了谢英的屋子,不一会儿端着个樟木盒子出来。
“姑娘揽了这事儿甚好,我们正好也能躲个懒呢!”
竹翠穿着一件青碧色暗花对襟袄,头上只简单插着一只珠花银钗,鹅蛋脸秀丽柳眉轻挑:
“刚好,咱们哥儿年前便积攒了好些物件还没给姑娘送去,姑娘疼疼奴婢,一并把东西带了回去,免得我们跑来跑去地送。”
谢荼见到竹翠,只觉得眼热。
哥哥被卷进那莫名的“科考舞弊案”后,竹翠便因没有管理好哥哥屋内事,自罚杖责三十,被寡嫂领回了家,没过多久就没了性命。
这次由她亲自把关,一定能扭转前世所有人的命运。
“竹翠姐姐。”谢荼起身问好。
“科考舞弊案”后,哥哥虽然没有实质性证据的指证,可仍然从他屋子里翻出了和那“舞弊案”有关的只言片语。
哥哥被牵连,官职被贬后被挪到了翰林院编撰的位置上,他深受打击,人也迅速消沉了下去,直到父亲事发都没能再立起来。
这也是谢家蒙冤后,朝中无人伸出援手的原因——谢家后继无人,那些个歹人根本毫无忌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