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神弃
遮天蔽日的黄沙散去，露出澄净的天空。
所有人看向端坐在供桌上的法相，偷偷垂泪。一条焦黑泛黄的痕迹几乎从法相的面部一直蔓延至祂的腰上，让所有的族人又是心疼又是愧疚，他们竟然连一尊完好的法身都无法替氏神搜罗而来。
用火烤过白蚁啃噬的痕迹后，过程虽然疼痛难耐，但是之后，整个灵魂都清爽多了，这时姬南初才抬目看向这些跪着的族人，自己这是穿越，还是转世？成了氏神？
“姬阊留下，其他的人先散去！”姬南初必须弄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氏神应该是类似族神、家神这样的神，但是现在是什么朝代呢？
氏神有令，无有不从。
族人们有序地离开之后，姬阊恭敬地跪在供桌前，又磕了一个头：“氏神可有示下？”
“现下是何年何月？什么朝代？在位的皇帝是谁？”
连着三个问题直接把姬阊砸晕了，他不知道如何回答氏神的后两个问题，朝代、皇帝，这些名称已经离他们太遥远了，他紧抿嘴唇，眉头微锁：“现在是‘神弃’一千五百二十一年。”
“什么？”姬南初觉得自己的听力有问题，他说的每个字她都懂，但是放在一起怎么就不明白了。
‘神弃’什么意思？这个是纪年？
但是她是氏神，自然不能表现得太过惊慌和无知，就算疑惑不解，也要用平缓的语气：“‘神弃’是何意？为何用来纪年？”
“氏神不知？”
“吾于虚空之地而生，不知人间事！”
姬阊恍然大悟，氏神已经两百年不曾显灵了，这两百年，氏神也在经历磨难吧，不记得前尘往事可以理解。
“‘武王征商，唯甲子朝，大败。封神榜，失，众神弃此地’，尔后便用‘神弃’纪年。”姬阊解释道。
这下，姬南初就更震惊了，她的确是穿越了，而且穿越到了另外一个时空。
武王伐纣失败了，封神榜丢失了，那么，后面的历史肯定全部变了。
“武王伐纣战败后，封神榜下落不明，世间再无神族，人族、妖族、鬼域经历了长达几百年的混战，千年前，各族合力，几乎用了灭人族的决心把妖族封禁在妖山，把鬼怪驱赶至玉门关外！那一战，人族大胜，也就是那一战，各族有了属于自己的神，氏神，生于先辈的英灵。”姬阊缓缓诉说，双眼含泪：“我姬氏是上古大姓，姬氏神为了镇守玉门关，耗费了太多的神力，以至于神力越来越弱，无法庇护后辈，才让族人沦落至此。”
说着说着，姬阊又潸然泪下，如今氏神重新显灵，他就像一个委屈的孩子一般。
为了镇守玉门关，姬氏城建在西北这个关隘上，可是近百年，这里的生存环境越来越恶劣，水源枯竭，草木枯萎，他们为了生存，不得不向姜氏发动战争，只是为了争一块可以生存的土地，但是，战败了！
听着姬阊的絮叨，姬南初对此地历史的演变有了大概的脉络，现在，她就在大西北，离玉门关不远。
“吾堪堪苏醒，神力微弱，暂时无法庇护你们。”姬南初被困在法相之中，现在只有眼睛能看，什么都做不了。
姬阊却并无多少怨怼：“无妨，无妨，只要您显灵了，族人就有了盼头。”
姬南初望向周围低矮的房屋，大部分都已经倒塌了，满眼的荒凉，真的就是黄土高坡啊。
可是，即便她成了神，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看着姬阊佝偻着离开的背影，她莫名觉得有些心酸。
姬氏神为了整个人族镇守玉门关，可是，他的后辈却落魄至此，所以，连氏神都不心甘吗？
所以才让她来了此地，可是，她只是一个微末的小道士，难勘神之秘境。
日子如流水，不知不觉姬南初已经来此地一个月了，这一个月，真的一滴雨都没有下。
这一天，姬澹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手心竟然攥着一块饴糖，先是朝着法相磕了三个响头，接着把饴糖小心翼翼地放在供桌上：“氏神，您吃糖！”
姬南初熟练地捏了一个诀，接着甜味就在口中蔓延。
“阿婆、阿娘都出去做活了，我今日也跟着去姜氏城了，阿婆会捏泥娃娃，今日卖了不少呢，我在街上帮卖糖人的阿爷招揽生意，阿爷给了我一块饴糖。氏神，您要多吃哦，这样神力才能恢复。”姬澹舔了舔自己的手心：“氏神，我的手心都是甜的。”
“好了，吾吃完了。”姬南初看着他说：“你可以吃了！”
“谢氏神赐食！”姬澹跪在地上又磕了头才去拿糖，糖放入口中，他却十分惊慌地吐了出来：“氏神，为什么还是甜的，您没吃，您怎么没吃呢？”
氏神吃过的食物会变得没有味道！
这一个月，族中的大人小孩都会过来送贡品，这个送个果子，那个送粒豆子，虽然并不贵重，但是聊胜于无，姬南初每日吃得也不少。
“今日吾已吃了半个萝卜、一块南瓜、半颗鸡蛋、还有两粒胡豆，你给的饴糖吾也吃了啊，只是没有吃完罢了。”姬南初受这些族人的供奉，看着他们每日想方设法地送贡品过来，又是心疼，又是感动。
很多家里已经揭不开锅了，却还要从嘴里节省一点口粮当贡品！
姬澹却捧着那块沾满了口水的饴糖痛哭流涕：“氏神，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们没用！”
姬南初安抚道：“怎么就没用了，我觉得你们都很好，即使日子过得这么难，每天还给我送各种各样的贡品。”
姬澹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可是姜氏神的贡品竟然是老虎肉，而且每个时辰都会换一次贡品，鸡鸭鱼肉就不说了，牛、羊、猪都是一整头的，哇！！！”
越说，姬澹哭得越伤心了，今天他去了姜氏城，听那些人每日都如何去上贡，小小的心灵受到了打击，一样都是氏神，凭什么他们的氏神只能吃萝卜、南瓜这样的低贱之物。
姬南初面上苦笑，心中却涌起一阵暖流，这时，她看到姬阊端着一个黑色的陶碗立在门口泣不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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