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乐卿的脚步顿住,眉头轻蹙,神情变幻莫测。
“哥。”张想容扑入张宣的怀中,诉说前几日的委屈。
张宣没留意她的妆容,脑中只有一个声音在说。
我是回来了,平安县却不见了。我们的生活,回不到从前了。
他的心猛地下坠,才平复的伤口生生裂开。
随着妹妹的叙述,他好似亲见了那一幕人间惨剧,血染红了天边云,凄厉的哭声震天。
一夜之间,熟悉的人们化为冰冷的尸首,埋葬在荒芜的沙土之下。
建造一座城市那么难,需要多少年多少代的心血。毁灭它,不过是区区一夜。
“王三叔他们在养伤,我带哥哥去探望。”张想容乖巧地擦掉泪珠,拉住他的手,向外走去。
常乐卿被搁置在一旁,懊恼跟在两人身后,表情很妒夫。
“常将军的脸色,煞是好看。”江尚语笑容满面,走到他身旁。
他刚想回嘴,张宣回首道:“常将军,我想当军中的先锋,可以么?”
“还有我,我也一起去。”江尚语笑微微道。
常乐卿道:“你们想自杀么?”
“我们想殉情。”江尚语开玩笑,却有一身的醋意与敌意。
“你当军营是你们魔教,想来就来?”
江尚语笑微微道:“军队当然不会是魔教,魔教有人情味的,做不出屠城这种事。”
张宣的身子一震,目光定住在常乐卿脸上。
是的。屠杀了平安县的,就是军人。他们女真的军队需要粮草,需要激励士气,又抢夺不到容王的军营,就跑平安县掠杀。
如果常乐卿和容王,没有出现在平安县,就没有战争,没有女真的军队……
“不要胡说八道。”常乐卿呵斥江尚语。
“我胡说么?难道最丧尽天良的事,不是你们做出来的么?”
常乐卿嘴唇动了动,似要反驳,却说不出反驳的话语。他的目光投向张宣,两人视线相接,都有说不出的意味。
“你父亲当年,为了激励士气,屠杀琼州百姓,你知道不知道?”江尚语嗓音温和,却字字如刀,割开了尘封的记忆。
常乐卿当然知道。那年他还是个小小的少年,见父亲兀自喝酒,满地都是空空的酒坛子。
少年常乐卿呼唤父亲,劝他喝酒伤身。
父亲目光空洞,自言自语道:“天下三分,打了那么多年。我们没多少银子了,琼州久攻不下,影响计划。我除了许诺他们,成功后,可以掠夺城池三日,还能如何?”
“父亲……”当时常乐卿隐约感觉不对,却说不出反对的话。
父亲还能如何?
他可以退兵,可以不求胜利,不求荣华富贵,不求家族的荣耀。
但这些父亲都要,所以他允诺并漠视了掠夺的发生。
常乐卿痛苦地闭上眼睛,我自己呢,继续当这国家重臣下去,会不会有朝一日,重蹈父亲的覆辙?
“够了。”张宣大声喝道,眉头紧紧皱起,“常将军,我要当先锋,就问你一句,可以么?”
“宣。”常乐卿柔声唤他。
“可以么?”
“你上战场会杀人么,还是想劝服对方放下屠刀?”常乐卿反问。
张宣怔了,声音放的很低,道,“其他先锋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他的音调好轻,显然下不了决心。
“你不用杀敌,就当散心吧。”常乐卿苦笑,道,“答应我,牢牢跟着我,不要走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