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 “今天的生意还行。” “可不是的嘛,那画师总算开窍了,终于画了点能入眼的东西。” 大白天,冬日的艳阳也没那么暖和。 巷口处有两个蹲着的挑夫,他们面前站了几个姑娘正在挑。 姑娘们都用扇子掩着脸,不好意思看他们,默默挑选着。然后手递过来铜板,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买完,就飞快跑走。 不过挑夫们也不觉得怎么样,早就习惯了。毕竟买这种的人,总是不好意思光明正大的买。虽说朱紫国的律法允许,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玩意儿。可看到画面……封面上纠缠的两人还是会让人忍不住浮想联翩。 挑夫一:“嘿嘿。” 挑夫二:“赚钱嘛,不寒颤。” “嘿嘿嘿。” “咱们这叫做站着,就把钱给挣了!” 就在两个人数铜板的时候,一个少年走了过来。腰间绑着刀和枪,似乎是个练家子,不过面色朝气阳光。 个头较高的挑夫一看到他,立刻就想到曾经青涩的自己。忍不住恶趣味涌上心头,大声喊:“小哥,嘿小哥!买一本吗?不好看不要钱。” “嗯?” 少年似乎被吸引住了,目光转过来盯到了的封面上。 挑夫看见他瞳孔一震,心里笑道:到底是没见过世面的青涩小子,这点程度就给他镇住了。哈哈哈哈。 少年:“这封面的人,看上去有几分眼熟?” “感兴趣?” 挑夫觉得有机会,赶紧加紧推销,又吹了几波:“来看看啊,看看!画师的新作。昨晚连夜印刷出来的,油墨还没干透呢。小哥,您瞧瞧。这绝对是正版,假一赔十啊,假一赔十。” 少年就是韩陌身边的小侍卫——白屿。 白屿血气方刚,对这些东西似懂非懂。平日里只看些武侠本子……可今日,也不知道是挑夫的热情推销,还是说封面上的人看上去有些眼熟。他还是买了。 白屿:“多少钱。” 挑夫一下换了副笑脸,搓着手道:“五两银子。” 白屿惊讶的瞪大了眼睛,难不成这小贩还将他看成肥羊了?他看上去像是有钱的样子吗…… 哦,对了。刚发了月钱。 白屿道:“怎么这么贵,你莫不是诓人的吧?” 话虽这么说,但看着挑夫热情的笑脸,再加上自己最近刚发了银饷,倒也不是付不起。于是取下荷包,从里面干脆利索抛出了一锭银子:“算了,小爷买了。” 挑夫:“……” (笑眯眯) 白屿拿了画册,顾不上翻看就塞到了怀中。紧接着大步流星地朝着不远处的宅子走去。 一见他走远,挑夫赶紧收摊儿。他将所有的册都压到担子上,肩膀一挑就站起来,准备开溜! 他们本来是两个挑夫一起摆摊儿,此时他脚底抹油打算跑了,另一个人十分不解:“哎,老张。这不对啊。你平时都是摆摊最晚的那个,怎么今天收摊这么早,不像是你啊。” 被叫做“老张”的挑夫尴尬一笑。 “这不是刚宰了个肥羊吗。看起来是个练家子……要是被他逮到、知道我骗他,将十钱一本的画册子卖了五两银子,那不还得扒了我的皮?”嘿嘿一笑,补了一句:“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 朱紫国分为南市和北市。 北边有七十二坊,南边有三十六坊。 在北坊处有一栋私宅,宅子的面积不大,总共四间房。 院子中央有石桌、石凳,旁边种了一棵不知道是什么树,如今已经秃了。在冬天凛冽的风中瑟瑟发抖,枯萎的枝条左右摇摆,簌簌乱撞。 “还挺好看……” 白屿坐在石凳上,津津有味的翻看着今天买来的小花册子。 别说,这五两银子花的挺值。 一本儿不薄不厚的小册子里面有绑架,囚禁。有色情、暴力,还有暧昧的冲动……甚至连两人之间的互动都那么的令人想要尖叫!只是可惜没画完。最后一页印了个【精彩待续】。 白屿叹气:“哎,为啥世界上要有连载这个东西。都是完结的章不好吗,让人等的抓肝挠腮,看着看着就变味了。” 石桌上摆着一碗黑色的汁水。 白屿在看画册之前,汁水还冒着热气。等他看完了,黑色的汁水表面已凝了一层白膜。是放久了,凉了还有些凝固的缘故。

“糟糕,差点忘了!”白屿此时才想起来大叫:“公子,公子!!” 他这一手“狮吼功”练的是出神入化,能够控制音量高低、和传播范围,果然随着两声呼唤,一个人推开了门,走了出来。 “白-屿。” 低气压环绕。 他一身白色亵衣,没有穿外衫。 白皙的脸庞在阳光的照耀下,甚至变得有些透明。 那双眼睛,眼尾上挑,睫毛纤长。瞳色有一些雾雾的蓝。在阳光下看上去有些发虚。就算是早上,没有洗漱、头发还略微凌乱,可他看上去仍旧整洁干净。浑身就如同被神仙的浮尘扫过了似的,毫无瑕疵。 韩陌皱眉:“白屿,我嘱咐过什么。” 白屿有点怂了:“不到午时,不要喊您。” 韩陌低气压:“那现在几时?” “……”白屿讪笑。 他家主子什么都好,就是喜欢赖床。 贪睡的毛病,一个人比十个人都厉害。但又不能不对他恭敬,否则一旦被他记仇,穿了小鞋儿一定比死还惨。白屿打了个冷颤,又赔了几个笑。不敢再往下想。 “薛老派人送了一碗药来。” 白屿放下册子,实话实说:“他说,要让我亲自盯着您喝下,然后拿空碗回去复命……我怕这药要是凉透了,您更不肯喝。这才喊了。” 韩陌冷哼一声,三两步走过来。 白皙修长的手,捏住瓷碗的边缘。直接举起放在嘴边。深呼一口气“咕噜咕噜”的灌了下去。 他真的不喜欢喝药,从小时候生了一场大病开始,这药都喝了多少年了?他其实也不是怕苦,只是每次一尝到苦味,就想起小的时候娘喂给他的柑橘糖。柑橘的虽苦,却比药甜。在加上糖汁,甚是好吃。 后来,他再没吃到过这种糖。 …… 韩陌啪的一下,将白瓷碗磕到石桌上:“喝完了,别吵我。” 白屿缩了一下脖子:“好、好。” 韩陌转头欲走,可余光一瞥之下,却看到了桌上摆放的那本小册子。 画册封面儿,正是面遮白纱的男子被铁链吊在石壁上,双腿大开的模样。而且旁边还有一个少女,两人正姿势暧昧纠缠在一起,姿势十分不雅观。 “这是什么?” 韩陌莫名的觉得熟悉,忍不住就上手翻看。 这一看不要紧,直接从第一页,一页不落的看到了最后。 然后就是【未完待续】四个大字。他太阳穴一突突的跳,睡觉被吵醒,还喝了那么苦的药。却不及现在,这种几乎冲上头顶的愤怒来的呛人。 韩陌重复了一遍:“这是什么。” “这个啊……这是……” 白屿还觉得挺惊喜,赶紧开口:“公子,原来、原来你也对这个东西感兴趣啊。你早说呀,我多买几本。我刚才还在挑夫那儿看到了一本《葡萄藤三飞》,以及《假山迷情》,据说还要出一本是《花房喜事》,唉,朱紫国民风开放,跟咱们风月真是截然不同啊。” 韩陌的手都在抖:“甚好。” “公子?” 白屿这时候才觉得哪里不对劲:“到底怎么了?” 韩陌咬牙切齿。那晚水牢一夜,实在是羞耻。当时的场景立刻浮在脑海。 他实在是想不到,这个人不仅对他做出如此僭越的事情,还将这些事情完、完整整的画下来了??世上可会有如此不知羞耻的女子?! 这样做……还将画本子公之于众,当街售卖。不就是羞辱他,不就是在调戏他?而他韩陌最不能忍受的就是这个。 “陈-宝-珠。” 韩陌笑了。 这一笑,看的白屿浑身发毛:“公、公子?” 白屿越想越不对劲儿,赶紧站起来,恭恭敬敬地立在旁边。大气儿都不敢喘。谁要是现在惹了公子不高兴,那就是老虎的嘴边拔毛! 找死! 韩陌深呼一口气,闭眼、睁眼。 他觉得浑身都泛起一丝冷意。声音也带上了几分冰冷,一字一句道:“这本册子留下。你出去看看,街上还有哪里在卖。” 白屿连忙点头:“好的!” 韩陌:“全部买断,通通烧毁。“ “……”白屿纳闷儿,实在想不到这是闹哪一出。但既然主子这么吩咐了,那他就没有理由不去做。赶紧斩钉截铁的回了一个:“是!” —— <

> 白屿直奔之前买册子的巷口。 但是,却没看到那个挑夫了,之前是两个人,现在是一个人。 旁边的挑夫倒是十分热情,又开始揽起了生意,声音高亢道:“呦,小哥。你又来了?是不是一本不够,你看嘛。我这也有好多样式。” “不是,我找一找。”白屿挑了挑,将里面的几本抽出来,直接掏银子付钱:“这个,这个,还有这个。我都买了。” 挑夫大笑:“不愧是肾精旺盛的少年郎。” “??” 白屿愣了一下,没回过味儿来。还是先办正事吧:“对了,您看还有哪里在卖这本画册子。麻烦您一一指给我说。” 挑夫收了钱,喜笑颜开:“老张真是没有福气。瞅瞅,我要么不开张,要么开张吃一年。”一边包东西,一边道:“这都是【天宝斋】印刷的,还有其他的几家行买的联名号,你要是想买,去那边看看。估计能碰到。” 白屿点头:“好的,多谢。” 【天宝斋】是一家大行。门面也挺大,整个邺城有一家正店、有一家分店。白屿二话不说,直奔正店而去,到了门口才发现生意十分火爆。 “给我一本!” “我也要!” 大多都是女孩子。 他招呼店小二,直接问了问《水牢一夜》册子的具体事情。 店小二一脸笑意,点头哈腰道:“客官,您好啊!买买多少啊?量大有优惠,给您二八折。”说着手指比了个数。 白屿哪里是真心买,只想早点干完事交差。扭头一看,店内热销的正是主子嘱咐自己要买断的那些。连忙问:“这画册子的画师,是谁?” 店小二面色一变,连连摇头。刚才弯着的腰都直了几分:“小哥,别惹事。画师是谁?咱可不能说。这都是行业秘密,说了就是丢饭碗的事儿。” 白屿:“还有多少本我全买了。” 店小二一听,又开始点头哈腰的笑。直接扯着他就到账房那里去。 白屿倒也不是那么好奇画师的身份,他只是觉得……公子有可能问他这个问题,那就提前准备好答案。又嘱咐店小二,将其他分行的那些画也全部买走。 结果账房先生算了算。 白屿:“一本多少钱?” 账房先生:“一本十钱,二八折的话是算您五钱。咱们一共印了三千六八八十三本……这样吧,零头抹掉。您给六百两银子就成。只手现银。” 白屿的心都碎了。 报销吗? 这买的钱啥时候报销啊? 手哆哆嗦嗦的握着荷包,却被账房先生一把给扯了过去,将里面的金子连带着碎银子,“滴沥当啷”的倒了一桌子。 账房先生眼冒星星:“呦,钱挺多。” “……”店小二也眼冒星星,看着白屿就像看着一只大肥羊。可惜现在,白屿已经不肥了。他现在被抽干了血,扒光了皮。就是指小羊羔。 白屿好气呀。 呜呜呜,多年的积蓄全没了! 公子,你赔我! —— 与此同时,邺城的另一栋豪门大户里。 陈宝珠正对着铜镜梳妆。 可不知怎的,她突然打了个喷嚏。 唾沫星子喷的到处都是,旁边的丫鬟都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嫌弃的“咦”声。陈宝珠立刻觉得挂不住面子。心道:难不成,是昨天晚上感冒了?一声想,二声骂。自我安慰了一番,也许是有人想她了。 可马上第二个喷嚏来了。 好家伙,有人骂她! 陈宝珠气得牙痒。 元宵是陈宝珠的小丫鬟。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关系,只是牙口不好。不知道为什么,元宵的牙齿总会脱落。吃东西也只能用流食,因此十分瘦弱。 元宵:“大小姐,高马尾……” 她和崔蚌长得有几分相似。 陈宝珠看见元宵那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就不爽。虽然花惊初身边也跟着一条会咬人的狗——据说叫什么“蔓春”来着?可一看,就知道那蔓春不是个好惹的货色。明显是表面一套,背面一套。 蔓春,是蓬为菊科植物一年蓬的全草重要。夏,秋季采收,洗净,鲜用或晒干。消食止泻、清热解毒、截疟。有用,但没啥屁用。 说白了。 墙头草一根。 可元宵这样子,真是让陈宝珠气不打一处来。她不是

装出来的,甚至连墙头草都不是。她就是彻彻底底的软柿子,任人揉捏。 陈宝珠:“你下去吧。” 元宵“噗通”一声就跪地上:“大小姐,我不是故意笑你的。” 陈宝珠:“……” 元宵:“你、你别生气。” 陈宝珠后槽牙痒痒:“行了行了,我自己梳!” 元宵不再说话,默默站到一旁。那双眼睛幽怨的看着铜镜里的华服少女,她看了几眼后,又垂下了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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