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挽秋本来是在“听雨声”院落里等着下属来找她汇合,但或许是叶浮光离开的动静太大,令她的部下以为有异,迟迟没有露面—— 她重新服用药物,想在那信香味道散去后离开院落,谁知恰好在墙后听见男人的那番话,让人来捉她“这只小老鼠”,当即认出了说话者。 扶摇,这是永安皇宫内的天子近侍。 天底下能这般命令他的人,只有一位,令她痛恨的沈家人之一,当朝天子。 她怎么可能让自己落在这人手中? 于是她在王府的逃亡捉迷藏之旅正式开始。 眼下。 叶浮光并不知道自己先前在院落中的夸张逃亡,引起了苏挽秋的警觉,因这位女主在原著中就因失去戒备、被男主角接近,两人都不想透露身份,那场秘事发生在院中假山石内。 那时苏挽秋并不知,同自己一度春风的角色亦是沈家人。 又或者,即便她事后懊恼,猜到能出现在岐王府中的乾元身份必定不一般,可如今屹立在大宗权力之巅的都是她的仇人,而今不过复国后需要杀的又多一人。 但她确实万万想不到,那人是沈景明。 总之,炮灰叶浮光与原主不经意的差别反应,像蝴蝶翅膀,轻轻扇动,就令男女主这场狗血的相逢全然变了意味。 而今,苏挽秋捂着她的唇,玩笑般落下虎狼之词,令从没见过这种大场面的叶大学生瞪圆了眼睛,浑身上下的气息似乎都写着: 你别过来啊jp …… 掩着她唇瓣的人略扬了下眉头,发觉她倒也没那么色迷心窍,还是惜命的,便改而道,“我可以松开你,但别发出让我不高兴的声音,嗯?” 叶浮光小鸡啄米点头。 甫被松开—— 她就拎着裙摆往沈惊澜的那张床铺上靠去,直到闻见那股若有似无的山茶花香,犹如小孩有了大家长撑腰,魂魄方定。 见状,苏挽秋眼珠里透出讥讽,只觉这乾元贪生怕死,没点血性,居然在指望一个昏迷不醒的家伙? 她视线上移,去看床铺里躺着的那人,见到沈惊澜那副同十多年前相比、并未如何变化的容颜,一时间,病榻上的面庞与十余年间自己逃出永安皇宫见到的那道马上人影重叠。 当年率领燕北沈家军大破皇城的沈将军,如今也落魄到这等地步,要和这种废物结亲、甚至还要任由对方摆弄…… 真是报应。 她面上浮现冷笑,唇角时而翘一下,全让叶浮光看在眼中,有心想建议她要不要看看大夫,查查面部神经的毛病,但现在更值得担忧的显然是自己,她坐在床沿边,张开五指在苏挽秋面前晃了晃。 然后她指了指窗户的方向,用口型问她:你还不走? 苏挽秋回过神来,没理她,就保持面对着她的姿势,抱着手臂,打量她和床铺里失去意识的岐王,有一刹那,她想过在离开之前,把沈惊澜杀了、留叶浮光百口莫辩成为替死鬼的可能性。 她的眼神太过可怕。 叶浮光不自觉毛骨悚然。 她无意识地去捕捉对方身上隐藏极深、几不可闻的荷香,隐约间,见到那些带刺的绿色茎干无限延伸,好似朝她延伸而来,将她密密麻麻地捆住。 柔软、韧劲的荷茎缠绕她身躯,比脸盘更大数倍的荷叶卷曲张开。 是缠绵的地坤信香,却让人莫名害怕荷花开放的那一刻。 内室的气息都被掠夺。 叶浮光不久前才被叶渔歌压下的症状,此刻又有要重现的趋势,恍惚间那些藤蔓好像缠上她的脖颈,让她无法呼吸,头晕目眩,即将陷入对方的掌控中。 理智即将堕入深渊前—— 她出现更多的幻觉。 一片红色。 覆盖了她的视野。 - 在叶浮光眼神失去焦距之时,唯有苏挽秋能察觉到,原本在室内几不可闻的山茶花味信香,俨如察觉入侵者,逐渐变得浓郁起来。 从她所在处望去,原本静雅的内室间,陡然有一植株拔地而起,枝蔓虬结,浓绿光泽的叶片由浅渐深,球状花苞渐次开。 一团团,一簇簇。 深红花瓣里,金黄花蕊似眼,它们像无声凝视她的士兵,以至靡靡茶花竟生出肃杀之意。 仿佛也要拿她的血,再涂一朵红花。 苏挽秋被这诡异的艳丽景象逼得后退一步,恰好走出岐王气息覆盖处,惊疑不定地想:

沈惊澜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救谁? 一个糟蹋她的废物! 叶浮光忽然打了个喷嚏,回过神来,条件反射地按住自己的右手,想起之前被赶出来、叶渔歌让她别再接触那个地坤的信香时,正想松一口气,就察觉到了更浓郁的山茶芬芳。 她立即转头去看。 床铺里的人依然沉睡,可那些摇曳的茶花味道并未收回。 比起她不能再靠近苏挽秋的信香,沈惊澜更严重些,今日她看病的闲谈间,叶渔歌随口提及,那个偃刀脉,热毒至深,皆不可催动气血,若是乾元或地坤,更不可刺激信腺。 这只会加速死亡。 叶浮光神色逐渐惊恐。 …… 在原著设定里,叶浮光这个炮灰实属信香极弱的类型,即便少时化作乾元,信香味也不足被记载,因为连同类与地坤都鲜能辨出她的气息。 叶荣亲自把过她的脉象,认为她是信腺过小。 总之,原主因为这似天阉的毛病,有一段时间很为难过那些青楼里的妓子,偏要点地坤,而且要每个都来描述她的信香味道,越是没有、越是因此而变态。 这对现在的叶大学生也造成了困扰。 因为其实乾元的信香,是能够安抚地坤的,这两者设定本就般配,乾元能勾地坤的信期,也能将地坤的信香压下,地坤也如此,信期能引乾元情动,亦能在情期安慰乾元的不安。 妈命关天时—— 叶浮光想起来原著里,沈景明后期有一次被人暗算、封了筋脉,却正好赶上苏挽秋的信期,情急之下,拿剑划破了信腺的位置,迫使那味道散发出来,安抚对方。 沈惊澜刚才怎么说也是误打误撞地救了她。 按说做人该有良心。 就是这良心,有点痛、太痛了。 叶浮光随手取了一根头上的尖锐簪子,叹了一口气,发觉苏挽秋好像精神状态恢复稍许,她闭上眼睛,安慰自己就假装扎痘痘,摸到后颈下的位置,反手狠心划破了肌肤。 血色从玉颈流下。 她重重地吸了口凉气。 离她最近的那朵红色山茶仿佛有知觉,从上方探下稍许,花瓣轻轻触碰她的伤处, - 梅园内犹如下了场大雪。 起初只是一片片冰晶与雪粒,不甚明显,后来鹅毛大雪沉沉覆下,淹没山茶的枝与叶,转眼之间,那深红色花瓣都被埋在其中。 旖丽的满树红花,似成红色冰晶。 在雪色里静止。 这片雪也下到了那无间的地狱中。 坐在那血色地狱间、一身戎装的肃杀女子,忽而抬头望向空中,她见到一片六边的雪花无声息落下来,落在她伸出的掌心。 第二片、第三片…… 雪花吻着她的眼睫,也蹭过她的面颊。 快要被眼前血池与硝烟点视野的人,因这场突如其来的雪,心境忽而平和了几分。 直到她发现那些雪花都在努力贴她,触碰她的肌肤、钻入她的盔甲里,冰凉在衣襟里蔓开,脖颈、面颊已皆是冷意。 沈惊澜眯起凤眼,垂眸看了片刻,忽地猜到这雪来自何处—— 她勾了下唇,语气很轻地骂了声,“小流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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