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你
九天之上,两位神仙正架着祥云而行。拨开层层云雾,巍峨的群山渐渐清晰。离昆仑虚愈近,刺骨的寒风愈发冷冽。 殊颜站在云头微微有些发冷,她自幼体寒,生来便有绝寒之症,严重的时候更是冻到手脚不能行动。 景翎见状关切的问道:“殿下可是有些吃不消了?” “区区寒气能奈我何。”殊颜不屑的翻了个白眼,其实早已满身鸡皮疙瘩。 景翎薄唇微动,施了一道术法,忽然间一个微微泛着明黄的光圈笼罩在殊颜身上,是御寒术。 有些暖和。殊颜顿觉舒适,全身血液都流畅了。 “谢了啊。”还有些不情愿。 景翎凤目微挑,“不必客气。绝寒之症难以治愈,但也不是无法治愈。本君以前翻阅古籍之时,见过一种法子。” 殊颜转头看他,浓重雾气间白衣神君衣袂翻飞,眉头微微有些皱起,似乎在努力想什么。 “想不到也没关系,本宫压根不在乎!”殊颜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景翎有些意外,“能够治愈是最好的,为何不试试?” “你不要多管闲事,我们又不熟。”殊颜的眼睛看向别处,似乎有些生气。 虽然她是九重天上最尊贵的神女,平时看着没心没肺,但只有她知道,绝寒之症是她的报应,是她活该承受的疼痛。 所有人都说母妃是因她而死,父君虽然待她极为宠溺,且从来不允许旁人提及这件事,但是四位天界的哥哥除了青枢之外,他们都将她看做是罪人。所以,她也不愿回天宫,不愿听到闲言碎语。她当然也会想念母妃,虽然她从未见过。六万年都是这样过来,以后便也这样吧。 景翎看着身侧的殊颜,长发在耳畔飞舞,眉间的红痣更加衬得她肤白似雪,她的一双绝美桃花眼此刻竟有些失魂落魄,愣愣地看着远方云海,心已不知飞向了何处。 “殊颜?”他试探的唤了一声。 这一声将殊颜从思绪里拉回来,她眨了眨眼,恢复了以往懒散的模样,“忽然想到了以前的一些事。反正都过去了,不提了。” “殿下也有烦恼。” “当然了。难道你没有?” “有很多,比如该如何拒绝爱慕本君的女子。”景翎朝着她笑道。这当然是个很大的烦恼。要知道爱慕追求他的六界女子可以从天宫排到华清府。莺莺燕燕,叽叽喳喳,他都能够游刃有余的应付。 殊颜听后翻了个巨大的白眼,“神君的魅力,本宫见识过了。” 她忽然想起司命星君当着众仙的面说她易犯桃花,和景翎神君比起来,这才哪儿到哪儿。她不过三个古早的追随者,眼下都已经成家的成家,嗝屁的嗝屁。不过这样,她倒是乐得逍遥自在,男人真是太烦了! “可惜殊颜神女不吃本君这套呢。”他笑起来,凤目弯弯,令人如沐春风。 殊颜拍了拍胸脯,一脸傲气:“本宫最不喜欢你这样的浪荡子了,自以为是,实则愚蠢。还有——你不要肖想本宫!” “殿下越是这样,男子便越有征服欲。或者殿下只是在欲擒故纵?”景翎挑眉看她,一双凤目里充满了兴趣。 有病吧。殊颜又朝他翻了个白眼。 “不要自我感觉太良好,本宫的爱慕者也是一只手都数不过来。”殊颜心想,比这个我怎么能输!“本宫只是答应月神的万年之约,待他出关,大抵就要考虑婚嫁之事了。” 这一段纯属她胡编,月神澜羲在三万年前闭关,她与他只不过是普通好友。但是眼下要一个拿得出手的来挫挫景翎君的锐气,估计也只有月神了!反正月神闭关,几时能出来都没个准数呢。 景翎君的眼中闪过一丝落寞,转瞬即逝。随即他轻笑道:“那可要恭喜殿下和月神了!” “放心好了,待本宫大婚的时候,你可以和那些爱慕者们坐一桌。” “……” “就要到了。” 前方万仞高的群山连绵不绝,云海漂浮间仿佛藏着来自亘古的神秘传说。 殊颜掏出方天水镜,想看看白泽具体的位置。水波微动后,镜子上浮现一颗巨大的沙棠树,树上长着红艳的果实,而在树旁一只毛茸茸,长着狮面鹿角的巨兽正是白泽。 “这昆仑虚哪儿有一颗这么大的沙棠树呢?”殊颜犯了难。 “殿下可随我来。” 景翎在前头带路,殊颜紧随其后。祥云稳稳落在一座典雅气派的殿宇之上,碧瓦飞甍,雕梁画栋。而那颗巨大的沙棠树枝叶繁茂,遮住了半边的宫殿。 殊颜低头一看就找到了正在树下休憩
的白泽。她浮在半空,抛出手中的捆仙绳,只见那捆仙绳周围发出一阵阵白光,仿佛有了生命一般,在半空中打转,然后朝着地上的白泽冲去,一下就牢牢套住了巨兽。 “收!” 殊颜捏了个诀,捆仙绳开始收紧,勒的白泽喘不上气,它在地上疼得打滚,大喊道:“殿下饶命!” “孽障,下次不准再随便跑出宫!”殊颜手指一点,捆仙绳松了松,白泽似乎也没那么难受了,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此时两位青衫仙侍从殿内跑出来,大声喊道:“神君神君!这孽障打破了府内结界,偷跑进来吃了不少仙草,还有老神君的灵丹都被他吃掉了!” 景翎点了点头,示意知道了。 殊颜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这是景翎神君的府邸,昆仑虚华清府是也。 此刻她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为了不让气氛那么尴尬,她干笑两声,“景翎君……你……我……这……” 景翎君嘴角勾了勾笑意,反问道:“殿下该如何?” 殊颜想了想,一脸严肃的说道:“……此孽障惊扰了神君府上,那就全权交给神君处置吧!” “哦?”景翎君听闻此言,挑了挑眉,“那白泽就留下吧,待本君好好想如何收拾它。” 白泽听到殊颜要将自己送给他人,嗷呜的叫了一声,似乎有些不情愿。 “孽障,纵使你不情愿也别无他法,谁叫你闯入神君府邸。本宫的脸都要被你丢尽了!”殊颜愤愤道。 经过白泽这一闹,自己显然欠了景翎神君人情。其他皆好说,但是人情,殊颜最不喜欢欠了。尤其她也不愿意和景翎这个浪荡子扯上关系。万一他因此难为她,这屎盆子可甩不掉。 “是只灵兽,还能通人声,本君倒也不亏。”景翎神君上前松了白泽身上的捆仙绳,拍了拍它的头。 白泽感应到新主人,鸡贼地舔了舔景翎神君的手,甩了甩尾巴,已经在讨好别人了! 殊颜抽了抽嘴角,一脸无语,这孽障简直就是个墙头草,方才还不情愿,眼下都快要扑进神君怀里了。她本意是故意留下白泽,日后寻个机会再将它偷回来。看来不用费工夫了。 “你们慢慢联络感情,本宫先走了。” 殊颜气愤的转身就走,真是养了个白眼狼! 后头的景翎神君刚想叫住她,谁知她一溜烟就跑了。 坐在云头的殊颜还在心里愤愤地骂着白泽,这边因为离了景翎神君,刚刚的御寒术失了效,待殊颜察觉已经迟了,昆仑虚冷冽刺骨的寒风叫她的绝寒之症发作。 头晕目眩之际,手脚冰冷,有寒气从四肢开始蔓延,如同恶兽吞噬,叫她神志不清。 座下的祥云由于失去术法的控制,开始东摇西晃,殊颜手指发硬,眉上已经开始结霜,一张脸毫无血色,只有眉间的一点格外鲜红。 跌落云头之前,她想了想,可别将她的脸摔花了。 殊颜的身影从九重云霄上直直落下,破云冲雾,伴随着极快的速度栽进了一方洞府的湖水之中,惊起一滩鸥鹭。 脸是没有花,水却喝饱了。 殊颜从湖底爬起来,方才落水之前,她施了术法,所以衣服都没有湿。 也不知是何方神仙的洞府。绿野蔓生,藤萝自上垂挂下来,长了点点明黄的小花。上方的洞口有一束阳光照下来,落在湖中水面上,整个洞府清幽且静谧。 “嗯……嗯……” 不远处传来声声低吟,听起来好似女子喘气的声音。 殊颜立刻竖起了耳朵,朝着声源蹑手蹑脚地走去。心里头有些紧张,万一撞破了别人的好事,想起芷汐仙子的事,殊颜摇了摇头,还是走为上策。她悄悄转了个身,打算从洞府另一边溜走。 不料耳边的低吟声愈发响,随即传来女子的说话声:“师兄……嗯……你弄疼我了……” “师妹的身姿真令我魂牵……”这男子的声音好像有些熟悉。 殊颜叹了口气,又悄悄转了个方向,心中暗道:“可纠结死我了!我……我就看一眼!就一眼!” 轻轻拨开藤蔓,只见交叠的两个身影在重重喘息,二人皆衣衫半褪,女子面色潮红,眼中满是柔情的望着男子,声音娇媚:“师兄,你许久不来看我了。” 男子不安分的手在女子身上游走,抚摸到腰间,猛的一掐,“以后我有空便常来。” 女子吃痛,素手轻锤,“上次也是这么说的!” 她身子前倾,压坐在他之上。男子欣喜,拉住她的手,两个身影复又交叠在一起,难舍难分。 空气之中弥
漫着一股暧昧的味道,殊颜睁大了眼睛,如此香艳的画面简直惊掉了她的下巴。她不是没看过春之图册,但是活的,她的确是没见过。谁能晓得刚在景翎神君面前大言不惭的浪漫神女还未经人事。风流的神君如若知晓,必然要用他的白玉扇子挑起殊颜的下巴,好好戏谑她一番。 早知道就不看了,有些反胃。殊颜后悔至极,又蹑手蹑脚的往后退一步,正欲转身悄兮兮地走人。不料脚下竟然踩到了一根树枝,吱呀作响。 殊颜的心都提到嗓子眼,完犊子了! 千钧一发之际,她瞬间想了三个对策。上策就是假装自己目不能视,总之就是什么也没看见!中策就是她老老实实地给人家赔罪,大不了多赔点夜明珠珊瑚树,想到这儿,她不禁有些肉疼。下策就是耍无赖,直接跟他们干一架。打架她是不怕的,别看她现在柔弱,以前在蓬莱仙岛拜师学艺,众师兄弟拉出来,一个能打的都没有!眼下她也很久没练了,正好活动下筋骨! 殊颜脑子里想过无数种结果,却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 寻欢的一男一女听到声响,立马慌乱的起身整理衣物。 “是谁!”男子松松披上黑色的长袍,雪白的胸膛还露在外面,语气里面有浓浓的怒气。 这男子的声音真的好熟悉,但又记不得了。 殊颜有些石化,咬了咬牙,转过来,却更加石化了。她的内心瞬间留下两条宽面条泪。 “颜儿!”男子看着眼前粉衣粉裙的绝世神女,眼睛瞪了老大,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身旁的女子也赶紧穿好衣物,看到殊颜的刹那间,震惊的快要说不出话:“师……师姐!” 殊颜此刻站在两个人面前,从头发丝儿尴尬到脚趾头。苍天呐!好想借景翎神君的厚脸皮用一用呀! “那个……”殊颜艰难的开口,已经将想好的三个对策忘了个精光,“本宫什么也没看见!你们放心!” 这是第一朵桃花。 忽然想起五哥青枢说的话。殊颜的神思飞到了三万年前的东海蓬莱仙岛。 三万年很长,也很短。长到她以为遇见风致是上辈子的事了,她都快记不清了。却又偏偏短到此刻,风致又站在了她眼前,并且搂着他们的小师妹红音。 在闲言碎语中,流传的最凶的便是蛇族世子风致对她的苦苦痴恋,每每听到此传言,她亦从不做回应。 “我等你。” 记忆里,少年白皙的脸上带些许羞涩,微微泛起红晕,他站在熙熙攘攘的凡间街头,周边是万家灯火,是灿灿星光,他穿过三万年的时间,对着她伸出手,腼腆的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