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深打错了人,依旧没有丝毫的歉疚。 他冷冷地盯着薄靳言,浮凸的眼袋似半空的酒囊,随着他的声音轻轻震颤,“混账东西!你究竟被这个女人灌了多少迷魂汤?” 乔星纯也没有料想到薄靳言会挡在她面前。 看着他挂血的唇角,她的心紧紧揪了起来,“薄靳言,你没事吧?” “我们已经结束了,你没必要在这假惺惺。” 薄靳言冷睨着眼里写满关心的乔星纯,而后又抬眸看向霍深,“事情还没有弄清楚,爸何必急着定她的罪?” “你妈都已经死了,这女人还不肯放过她。薄靳言,你为了这个女人,是连自己的亲妈都不要了?” “她可是杀害你妈的凶手!” 霍深冷哼出声,手里的龙头拐杖像是远处传来的丧钟,一声比一声更加有力地敲击着地面。 “是啊,二爷。” 张涛伸手轻触着薄月秋鬓角边开裂的伤口,沉声补充:“夫人死得这么冤,乔星纯都不肯放过她,甚至还试图割开她的伤口,这样的女人,理应被判处死刑。” “让法医过来一趟。” 薄靳言顶了顶腮,霍深的那一巴掌用了十成的力道,以致于他口腔里依旧弥散着浓重的血腥气。 乔星纯忐忑地在一旁站着。 刚才她掀开白布的时候,薄月秋鬓角的伤根本没有开裂。 可为什么张涛掀开白布的时候,刚好开裂了? 这明摆着是在整她! 好在法医的专业水准了得,草草鉴定了一下,便还以乔星纯一个清白,“霍老误会了,死者伤口之所以二次崩裂,并非人为挑破,是线的质量问题。” “质量问题?”薄靳言狐疑地问。 “没错。医院采购的这批缝合线应该是被掉包了,或者买到了假货,这边需要立刻上报,万一用在了活人的身上,后果不堪设想。”法医说完,就匆匆地跑去找医院负责人。 “薄靳言,我觉得你可以查一下是谁掉包的缝合线。”乔星纯小声地提议道。 她不相信医院采购人员会出这么大的纰漏。 顶多是霍深看她不爽,料定她会夜探太平间,才整了这么一出能够加深她和薄靳言误会的戏码。 薄靳言神色复杂地看着乔星纯。 他很清楚,缝合线十有八九是霍深的手笔。 霍深是什么样的人,他心里有数。 可 他几乎想到了所有能够证明乔星纯清白的办法,依旧没办法证明她的清白。 “张涛,报警!乔星纯必须坐牢。” 霍深倒也不怕薄靳言去查缝合线的事,出了事随便拉一个小护士顶罪就行。 他最想做的事,就是将乔星送进监狱。一旦去掉了这么个不可控的因素,薄靳言应该就能乖乖听他的话了。 “等等。” 薄靳言立刻出言阻止了张涛,他煞有其事地说:“她就算多进去几次,厉枭还是会将她保释出来。与其这样,不如让她留在外面,慢慢折磨她。” “靳言,杀母之仇不共戴天,你可别再被这女人给迷惑了。” 霍深还想再说些什么,太平间的角落里,大雄忽然摇着尾巴跑了出来。 它在乔星纯脚边停留了许久,最后索性趴在她鞋面上,呜呜哀鸣。 “识人不清的蠢狗,张涛,带下去杀了。”霍深的眼里闪过一丝阴鸷。 “留着吧,我来养。” 薄靳言一点也不喜欢养狗,可这只狗是他妈留给他的唯一的念想了。 犹豫了片刻,他最后还是主动地抱起了大雄。 “随你。” 霍深毕竟年事已高,大半夜这么一闹,身体有些吃不消,话音一落,就在张涛的搀扶下率先离开。 他前脚一走。 乔星纯就神叨叨地凑了过来,“薄靳言,你去查一下你妈的鞋子。我怀疑,她的鞋子被人调换过。” “查过了,那个设计师从不做两双一样的鞋。” “那手术缝合线的事,你是不是也该去查一下?”乔星纯不死心地追问。 “缝合线这事明摆着是霍深在污蔑你,没什么好查的。” “意思是,你知道我是被人诬陷的?” 乔星纯眼里闪过一抹欣喜,双手紧张地捂着突突乱跳的心脏。 薄靳言深吸了一口气,耐着性子道: <
r> “我说的仅仅只是缝合线一事。至于你究竟推没推我妈,顶级侦探都说了,人只能是你推的。” “怎么会这样?你查过你妈近期用的药物了吗?” “血压药,成分完全正常。” 按理说,只要给薄月秋做个血液鉴定,她近期用过的药物都能被鉴定出来。 薄靳言也这么做了的。 问题在于,江枫眠是学医的。 他从小又是个心理扭曲的,那些阴暗的试验可没少做。 因而他想要清除薄月秋体内的药物成分,并不是难事。 也正是因为江枫眠的强辅助。 薄靳言的人根本没可能查出薄月秋生前用过什么药。 “明天来一趟寰宇集团,办理离职手续。” “我可以离职,但是请你不要剥夺我探望念念的权利。” “你还是别来了。我不希望我的女儿和杀人犯扯上任何的关系。” 薄靳言抱着狗,率先离开了太平间。 只留乔星纯一人颓丧地站在了原地。 厉枭赶来的时候,她仍呆呆地站在阴森的停尸房里,双目无神地看着脸色青灰的薄月秋。 宴会上,薄月秋肯定有很重要的事想告诉她。 究竟会是什么事呢?她至今仍旧百思不得其解。 也许…薄月秋就是因为知道了太多的秘密才丧了命。 这是不是说明,只要探知到薄月秋的那个秘密。 就能够洗刷她的冤屈? “怎么了?” 厉枭将自己身上的外套罩在了乔星纯肩膀上,担忧地问:“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 “明天和我去办签证,办好之后和我去国吧。” “我不想去。”乔星纯低着头,闷闷地说。 没有洗清冤屈之前,她不甘心就这么离开。 况且,她还想多陪陪念念呢。 “现在不是你想不想去的问题。你知不知道,你推薄月秋的视频被人传到了网上?” “往后你在华国的每一寸土地上,都有可能如同过街老鼠一样,被人人喊打。” “还有,你也不要去奢望薄靳言会让你探望你女儿。你杀了他妈,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原谅你。” 厉枭说的这些也都是他的肺腑之言,可能事实真相残忍了一些。 但这些话他还是必须说出口。 只有让乔星纯认清现状,她才有可能和他一起去国养病。 “说了多少遍了,我没杀薄月秋!” “为什么就是没人信?” 乔星纯绝望地蹲在地上,双手抱着头,崩溃地扯拽着自己的头发。 “你别这样伤害自己。” 厉枭听说薄靳言找了顶级侦探去查案,结果还是得出了一样的结论。 他很愿意相信乔星纯,可证据确凿,按理说是不太可能有反转的。 不过,乔星纯有可能并未起杀心。 推人只是她无心之失。 “是不是只有我死了,世人才愿意给我一个公道?”乔星纯双手掩面,悲从心生。 “你不会死,和我去国,嗯?” 厉枭满脑子全是他亡妻的影子,保护欲瞬间爆棚。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乔星纯,将她轻轻抱在怀里,“给我一个保护你的机会。” 薄靳言考虑到大晚上的乔星纯打车不安全。 抱着狗去而复返的时候。 意外撞见她和厉枭又一次抱在了一起。 “确实是该断了。” 薄靳言自嘲地勾着唇角,抱着怀里乖巧温顺的比熊,转身走开。 五年前,乔星纯移情江枫眠,给他狠狠上了一课。 五年后,她为了报仇,蓄意接近了他。 并利用他的信任,夺走了他至亲的命。 而现在,他的利用价值被彻底榨干,她又投到了其他男人的怀抱。 “别再犯贱了,女人而已。” 薄靳言默默地告诫着自己,终于彻底狠下了心。 — 第二天清早,乔星纯就被催着赶去寰宇集团办理离职手续。 离职单填写的很是顺利。 十
分钟时间,她就签好了该签的字,只剩下薄靳言的签字。 “薄总,我来办理离职手续。” 乔星纯站在他的办公室门口,轻轻敲了敲门。 “进来。” “” 乔星纯推开了虚掩的门,办公室里扑鼻而来一股浓烈的酒气。 她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朝着歪坐在沙发上的薄靳言走去,“签字吧。” “那年,你让我签离婚协议的时候,也穿着一件白色的衣服。”薄靳言抬眸,迷离的醉眼带着些许困顿。 乔星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默默地把笔递给了他。 “做什么?” 薄靳言醉得不轻,眨眼的功夫就忘了乔星纯来找他的目的。 “签字。” “签字?”薄靳言看向她手中的离职单,慢慢清醒了过来。 他终于放下了手中的酒瓶,利索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离职补偿按你入职的月份来算,另外你可以去申请社会的失业救助。” “薄靳言,你爱过我吗?” 乔星纯不想和他探讨爱与不爱的问题,可她还是忍不住,问了出口。 “为什么这么问?” “如果你爱我,为什么就是不肯再相信我一次?”乔星纯没办法证明自己的清白,内心深处却还是很希望,薄靳言能够信她一次。 “乔星纯,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说这些?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诉你,我之前确实很爱你,只不过,你真的不配。” “你扪心自问,对得起我吗?我为了你被人打断腿,而你,却在我最脆弱的时候提出了离婚。” “你误会我杀了你爸,甚至不肯给我解释的机会,又狠狠地给了我一刀。” “还有上一回,你还没有弄清真相,就报警举报我枪杀薄钧弘。” “这一次,你甚至将罪恶之手伸向了我妈。” “乔星纯,我想过相信你,可你怎么解释你之前做的这些?你但凡能够解释清楚这其中的一件,我都愿意再相信你一次。可惜,你根本解释不清楚,不是吗?” 其实,信任瓦解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是长久以来诸多误会的堆砌和累积。 薄靳言嘴上说着要和她划清界限。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还在隐隐地期待乔星纯能够给予他不一样的答案。 “我” 乔星纯想要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偏偏又咽了回去。 五年前她选择结婚是为了摘清薄靳言和乔家的关系,但是这事儿她没办法告诉薄靳言。 她一个人痛苦就够了,没必要让薄靳言活在悔恨和痛苦中。 他要是得知,她被这地狱般难熬的五年折磨到得了绝症,怕是会抱憾终身吧? 还有她爸死后。 她也确实刺了薄靳言一刀,证据确凿,辩无可辩。 “怎么不说话了?” 薄靳言将离职单递给了乔星纯,而后又捡起了地上的酒瓶,猛灌了一口。 “今后,我还可以去看念念吗?我很想她。” “乔星纯,你在我这装模作样有意思吗?医生说了几次,她需要脐带血,你不是都拒绝了?我说过我会负责,你始终大把大把吞药,事后怪我不顾你的身体,什么话都让你说了。” 现在这种情况,薄靳言是不可能再和她发生亲密关系的。 想起之前她抗拒的样子。 他忽然觉得她似乎也没办法做一个称职的妈妈。 “真的找不到配对骨髓吗?” “念念的事我会负责,不需要你操心。” 薄靳言的鞋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袜子也掉了一只。 走路的时候,有点跛。 不过他已经不在意自己在她心中的形象了。 乔星纯看着他的腿,默默地将他的鞋子放到了沙发前的地毯上。 “滚。” 薄靳言又一次下了逐客令,他倒是想将她扔出办公室。 说到底,想法只是想法。 起码现在,他还是舍不得这么粗鲁地对她。 乔星纯走之前,又补了一句:“念念你不让我见,我还是会去,我是她的妈妈。” “你不配。” “薄靳言,你听好了。我可以理解你现在的心情,但你没有资格这
么说我。念念是我用命换来的,你凭什么说我不配?” 薄靳言见乔星纯被他气哭,即刻背过了身,“陈虢,将她轰出去。” 他怕自己心软。 以往每次她一掉泪,他的心都是要被她哭碎的。 “我自己走!” 乔星纯拿上离职单,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办公室。 薄靳言则继续在办公室内借酒消愁。 直到华灯初上,意外接到小方的电话,他才放下酒瓶,不耐烦地问:“发生什么事了?” 薄靳言原本是让小方看着霍西城。 等霍西城伤愈出院,就将他第一时间送去警局。 而且他也说了。 要是没有要紧的事,不需要打电话跟他汇报霍西城的行程。 “薄总,小霍总打车去了永安巷,似乎是要去找乔小姐的麻烦。”小方言简意赅地说。 “立刻报警,我马上去。” 薄靳言才挂了电话,田妈又打进来一通电话:“先生,我在太太卧室里的纸篓里,发现了一支验孕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