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月秋在陷入昏迷的前一刻,拼尽全力想要将话说清楚。 可惜血水已然漫上喉头,她痛苦地张着嘴,由着殷红的血迹染花她精致的妆容。 周遭的声音渐渐远去,仿若这世间的嘈杂再也和她无关。 “乔乔星纯小心江” 薄月秋涣散的眼神好不容易才聚焦在从楼梯上飞奔下来的乔星纯身上,可话还没说完,霍深派来盯她的眼线就一把推开了乔星纯。 他跪在薄月秋身边,故作关切地说:“太太,你坚持住!救护车马上就到!” 与此同时。 薄靳言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他扫了瘫坐在地的乔星纯一眼,旋即轻轻地扶着薄月秋的脑袋,另一只手试图擦拭她脸上的血迹,“妈,发生什么事了?” “不不是不要怪” 薄月秋的声音小到完全听不清楚,加上周遭环境格外嘈杂,薄靳言更显焦灼,“妈,你想说什么?” 他立刻弓下腰,打起一百二十分的精神,试图听清薄月秋说了什么。 “乔乔星纯别” 薄月秋已经完全说不出话,但她的大脑意识里,只当是自己将最后一句话完完整整地说了出来。 至于江枫眠的事,她再也没有气力开口。 血水如同海水倒灌,将她的咽喉和鼻腔完完全全填满。 她知道,她可能活不成了。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她努力地撑着眼皮,眷眷不舍地看着薄靳言。 她记得薄靳言的洁癖。 意识到自己的血弄脏了他的手,她还试图抬起手,轻轻抹去薄靳言手上的血迹。 薄靳言反握住薄月秋的手,再也等不及救护车。 他打横抱起薄月秋,疾步出了乱作一团的宴会厅,“妈,你坚持住。” 薄月秋安详地闭上了双眼。 原本被搁置在腹部的手重重地垂了下去。 “妈” 薄靳言能感觉到薄月秋好像没了呼吸,可他不知道该怎么去紧急处理。 宴会上的随行医生小跑着跟在薄靳言身后。 也是一言不发的状态。 单看薄月秋的样子,应该是发生严重的颅内出血以及内脏出血。 简而言之,就是回天无力。 乔星纯捂着隐隐作痛的肚子,快步跟上了薄靳言的步伐,“薄靳言,我没有推她,她来找我,说有事情要跟我说。” “别来烦我。” 薄靳言没有闲暇功夫考虑薄月秋是怎么摔下来的,他只想快点将她送到医院。 乔星纯很能理解薄靳言现在的心情,便想着等他冷静下来,再跟他解释。 眼看着他把薄月秋抱上了车。 乔星纯也准备跟上前,薄靳言却直接把车门锁死,“我妈不喜欢你,你别来碍她的眼。” “” 乔星纯眼看着车子迅速驶往医院的方向,只能乘着厉枭的车紧随其后。 其实薄月秋出事,薄靳言还不至于迁怒到乔星纯身上。 问题是,薄月秋昏迷前含糊不清地喊着乔星纯的名字。 这让他有些怀疑,乔星纯是不是为了报复薄月秋,蓄意将她推下楼梯? 毕竟,薄月秋也算是参与了当年对乔家的围剿。 那个密谈视频里,薄月秋也在其中的。 乔星纯很早之前就说过,会将参与密谈的每一个人都拉下水。 现如今,她果然全都办到了。 那六个人里,除却一人还没有查明身份。 其他五人中一个已经死亡,一个成为了植物人。 霍西城伤愈后注定要在监狱里蹲个十来年,林海又在宴会上被乔星纯撞断了腿。 这么看来,乔星纯或许从来没有打算放过薄月秋 “不对她不是那样的人。” 薄靳言蹙着眉头,他不相信乔星纯会对薄月秋下此毒手。 想到乔星纯有可能是被陷害的。 薄靳言立刻拨通了陈虢的电话,“陈虢,查一下宴会上的视频监控。” “薄总,我都查过了。” “什么情况?”薄靳言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 “监控显示,乔小姐先是撞倒了林海,林海的小腿确实骨折了,目前
在送医途中。” “之后夫人主动找了乔小姐,神神秘秘地将乔小姐带往二楼,然后就进入了一楼监控盲区。” “二楼的监控显示,两人即将跨上最后一层台阶的时候,乔小姐似乎推了夫人一把,还抓破了夫人的衣服” 陈虢也不相信乔星纯会干出这样的事,可监控里看到的就是如此。 话音一落。 他又迟疑着补了一句,“有可能二楼的监控是因为角度问题,具体情况还是需要等夫人清醒之后再说。” 薄靳言头痛地闭上了眼。 过了好一会儿,他又不死心地说道:“去找目击证人!用上测谎仪,立刻去!” “好的,我马上去。” 陈虢得令,又开始细细地研究着监控里出现的其他宾客。 薄靳言不想去怀疑乔星纯。 可上回她就推了林如湘,那一次他相信了她的说辞。 再来一次,他不知道该不该信 到了医院。 薄靳言默不作声地坐在手术室门口等待着手术结果,指间的烟续了十来次,手术室门上的灯牌依旧没有跳转的迹象。 乔星纯远远地看着他。 最后还是没忍住,上前没收了他的烟,“你别这样,公共场合不能抽烟。” “你来这里做什么?我妈不想见到你。” 薄靳言没有草率地给乔星纯定下罪名,毕竟霍深也在虎视眈眈盯着薄月秋。 真相几何现在还说不清楚。 不过不管怎么说,他现在无疑是不想见到乔星纯的。 “薄靳言,我没有推她。” “我妈都跟你说了什么?”薄靳言沉默了良久,终于还是开了口。 “她跟我说,围剿乔家是霍深的意思,和你没有关系。” “嗯。” 薄靳言点了点头,这确实是他妈会说出口的话。 薄月秋只是看起来凶悍,其实她是一个内心非常柔软的人。 她也不是不喜欢乔星纯。 主要是没法对乔星纯婚内出轨的事释怀而已。 前几天,薄月秋还让他好好对待乔星纯。 想必,她早就起了劝他们复合的心思。 “我妈还说了什么?” “没了。她可能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说,但是意外发生得太突然,她突然朝楼梯下栽去,我想抓住她,没抓牢。” 乔星纯对此也很是内疚,她的力气要是大一点,身手要是敏捷一点,说不定就能抓住薄月秋了。 “解释一下,为什么要推倒林海?你是打算,趁着这场宴会,将我妈和林海一网打尽?” “我没有。” 乔星纯越发解释不清了,因为就连她自己,也觉得是自己先撞到的林海。 这事儿该怎么解释呢? 没办法,她真的百口莫辩。 “薄靳言,我知道最近发生了很多事情。” “诸如警方说我实名举报你枪杀薄钧弘,又如林海被我撞倒,你妈妈跌下楼梯等等。” “我想说的是,我确实很希望为我爸爸报仇。但我从没想过用这么极端的办法去复仇,我只是想要洗刷我爸爸的污名,给他一个公道。” 乔星纯说着说着,才发现她和薄靳言之间隔着许许多多的误会。 那些误会一开始并不打紧。 可能一两句甜言蜜语就能一笔带过。 然而一件事情接着一件事情积累下来。 这个误会也如同堆雪球一样,堆到一定程度,他的信任也便彻底崩塌。 “薄靳言,你说句话好不好?” 乔星纯握着他的手,两人的肌肤如同昨晚那样贴合在一起。 可是,两颗心的距离却像是隔了一条银河。 明明才过了一天,他们的关系一下子就远了。 “你想让我说什么?” 薄靳言心烦意乱,他拂开她的手,冷声质问: “你报警抓我,我可以得过且过。你推林如湘,推林海,我也可以替你兜着。但是现在躺在手术台上急救的人是我妈,你怎么可以这么对她?” “这一切,肯定是霍深设计好的!我那天晚上,根本没有报警,他这么做,就是想要离间我们。” “还有里播放的视频,也是他想让我看到的。他要是
不想,我绝对没有机会看到。” “你妈妈的事我很抱歉,可你也别忘了,是她先找的我。这就说明,我没有蓄谋害她的可能。” 乔星纯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清醒。 警方说她实名举报薄靳言的时候,她就在怀疑是霍深和霍西城搞的鬼。 只是,她没想到霍深为了拆散她和薄靳言,甚至不惜对枕边人下手! 又或者霍深这么做不单单是为了拆散他们。 可能是薄月秋得知了什么秘密,霍深想着在她抖露出秘密之前杀人灭口? “呜呜呜” 忽然间,一阵小狗的哀鸣打破了乔星纯和薄靳言之间的僵局。 这只比熊脖子上还挂着一个金色的小铃铛。 小跑了一阵,就趴在了薄靳言的脚边,看上去情绪似乎很是低落。 比熊身后。 霍深在张涛的搀扶下,拄着拐杖,穿着家居服就赶了过来,“靳言,你妈现在什么情况?” “还在抢救。” 薄靳言破天荒地将比熊抱在了怀里,淡淡地回了一句。 他平时并不喜欢和他妈养的这只小狗亲近。 他有洁癖,偶尔还会对动物的皮毛过敏。 所以每次他回霍家庄园,薄月秋都会提前关好狗。 “大雄” 薄靳言学着他妈的样子,轻轻抚摸着小狗毛茸茸的脑袋。 薄月秋说过,大雄比他这个做儿子的贴心。 之所以叫大雄。 可能是因为他妈年轻的时候很喜欢看哆啦a梦吧。 他不关心,也没问过。 此时此刻。 薄靳言有些后悔,他似乎从来没有耐心地去了解过薄月秋的喜好。 陪伴更是少之又少。 说白了,他还真是不如一条狗。 霍深冷冷地看向乔星纯,语气不善地问:“我听说,是你推的人?” “我没有。” “这些话你跟警察去说吧。”霍深冷哼着,立即让身侧的张涛报了警。 乔星纯抿着唇,始终呆呆地望着手术室的门。 现在只有祈祷奇迹发生,让薄月秋活过来,才能洗刷她的冤屈了。 然而,奇迹最终还是没有发生在薄月秋的身上。 在手术室里抢救了两小时十三分后,她还是被宣告了脑死亡。 当医生将蒙着白布的薄月秋推出手术室时。 薄靳言没有起身,他始终默默地坐在一旁。 就像年幼时沉默地坐在床边,等待着薄月秋梳妆打扮完,再送他去学校一样。 薄月秋无疑是爱美的。 她每次化完妆,都会站在家里的梳妆镜前,欣赏着自己的妆容。 “月秋月秋,你怎么先我一步,走了呢?” 霍深的身形微微晃动,拄着拐杖蹒跚地凑到推车前,他颤抖地揭开白布,薄月秋脸上的血迹还没擦干净,脸颊上的腮红残缺不全,而身上特别定制的旗袍也变成了血迹斑斑的手术服。 乔星纯看着薄月秋现在的样子,又一次想到了她爸死前的模样。 她现在的情绪很复杂。 伤心,惋惜,还夹杂着对自己前路的迷茫。 虽说一滴泪没掉,眼睛却疼得像是被针扎了一样。 “小乔啊!早就听我们家靳言提过你,脸蛋水灵灵的,跟剥了壳的鸡蛋一样。” “靳言说,你身子弱,我特地给你炖了补汤” “软软,你家人都这么叫你,对吗?我可以也这么叫你吗?” 乔星纯将很多回忆都封锁在了过去的深渊之中,也不知道怎么的,突然间就想起了五年前开朗爱笑的薄月秋。 她木讷上前,用纸巾轻轻擦拭着薄月秋下巴上干涸的血迹。 擦完血迹,她又试图拿出包里的化妆品,将薄月秋花掉的妆容补上。 “别碰她。” 薄靳言看不惯霍深假惺惺的模样,也不想让乔星纯接近薄月秋,终于放下了手中的狗,将两人一同推开。 “我想独自陪她一会儿。” 推车被推进停尸房前,就被薄靳言截了下来,推进了一间僻静的病房。 他深深地看着病床上的薄月秋。
终于还是做了和乔星纯如出一辙的动作。 他问护士借了腮红,借了口红。 尽管对化妆一窍不通,他还是很认真很细心地给薄月秋补好妆。 他们母子俩倒也不是毫无默契。 正如薄月秋昏迷前,还记着薄靳言的洁癖,试图擦干净他的手。 薄靳言在薄月秋死后,则尽可能地替她补好妆。 薄月秋生活单调,唯一的乐趣就是被人夸好看。 “乔女士,请您跟我们去一趟警局做笔录。”警方忽然出言,试图铐走倚靠在门口,目不转睛地盯着薄靳言的乔星纯。 “可不可以再等会儿?我我想” 乔星纯也想要送薄月秋最后一程,只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就在乔星纯即将被警方带走之际,陈虢终于气喘吁吁赶来。 他领着一位长相柔和的贵妇以及她怀里啼哭不止的女孩,急匆匆地进了静悄悄的病房,“薄总,找到目击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