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一连几天相安无事。 自那天从美院回来以后,明宜就没怎么见过周闻津,他夜不归宿,她也不担心,反而乐意一个人占着整栋房子。 此时的明宜才体会到大别墅的快乐,她以前真是暴殄天物,放着这么大一房子不住,非去闹市里的小出租屋里挤着。 除此以外她还有着别的小心思——见不到面正好避免了尴尬。 毕竟她现在只要一想到周闻津就联想到那天傍晚的事儿,两人要是见了面岂不是得逼得她脚趾扣地? 因此巴不得周闻津再也不回来。 收起杂七杂八的思绪,躺在沙发上吹着空调的明宜刷着平板上的大师画作,企图从其中找到些灵感应用到自己的剪纸中。 刚看了两幅,搁在一旁的手机响起语音通话提示音,明宜拿起来看见是周绮汋打过来的,点了接通键。 “宝贝——怎么最近都不联系我?可不兴见色忘友啊。”那边拖腔带调地朝她撒着娇。 明宜划着平板的手不停,揶揄回去:“哪敢啊?这不是忙着艺术展那事儿吗。” 提到了艺术展,周绮汋一下来了劲:“今天下午钟友路那里有个艺术沙龙,听说大咖云集哦,我正好搞到了两张票,你要不要去?” 听到大咖云集这四个字,明宜滑动屏幕的手指停了下来,秀眉微挑:“你说真的?” “当然是真的。”周绮汋语气无比肯定:“姐妹儿什么时候骗过你?” 明宜现在荤素不忌,但凡有点儿希望的门路她都得敲敲看,于是当下就同意了。 周绮汋见闺蜜这多少有点饥不可耐的架势,不知想起来了什么事儿,叹息一声:“你说按你父母在艺术届的影响力,帮你开个金口,入围一个小小的艺术展还不是分分钟的事儿,至于让你天天奔波成这个样儿?”话里多少带了几分试探。 果不其然她那边话音落下,明宜沉默了几秒,过了一会儿才接起话茬,语气平淡些许:“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们还在生我的气。” 周绮汋也是心疼明宜一个香门第出身的大小姐整天跑来跑去的,她了解她,让她求周闻津那是想也别想,可对于明家父母,在她看来倒不是他们帮不帮的问题,而是明宜压根不开口。 想到这里,她恨铁不成钢:“你啊,就是倔,和亲生父母有什么不能低头服软的?” 像是被她气到,深吸一口气才继续劝道:“你都和我哥结婚两年了,他们再大的气也该消了,说不定现在就等着你递台阶呢。” 明宜听着她语重心长的话不置可否,浓密卷曲的长睫掀动,琉璃般的栗色瞳孔微微发散,似乎陷入了回忆。 仅仅一瞬就回过神来,水润的红唇轻轻撇了撇,心中腹诽,那你是没见过明璟河拍着桌子说她敢卖身给周家就和她断绝父女关系的怒极模样。 别说下台阶了,只怕她现在率先低头把台阶递过去,明父都会一脚踹倒。 挂了电话以后,明宜起来收拾收拾了自己就出了门,拦了辆出租车直奔艺术沙龙而去。 不出她所料路上果然堵了个把小时,当车到大楼门口时,她的寒冰射手已经喜提三连跪,打得队友直呼菜。 付钱下车以后,明宜顶着大太阳抬手扇了扇风,呼出一口热气,脑子还沉浸在游戏里,眨眼间冒出来一个不着逻辑的念头:这寒冰射手算白玩了,光名字听着凉快儿,打得她是直冒火。 可有人专往枪口上撞,刚走到大楼门边还没出示电子票,身后传来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呦,这是谁大驾光临?” 拖腔带调的声音几乎有些尖利,刺得明宜抬手掏了掏耳朵。 那人转眼间已经走到她面前,一身高定迪奥黑裙,搭配各种华贵的名牌珠宝,看起来贵气十足……且晃眼睛。 明宜微微移开视线,面上划过一丝不耐——这人还是和以前一样恨不得把全部家当都戴在身上。 姜蕙心看她穿得清汤寡水,捕捉到明宜挪开的目光,双手抱臂拿起了姿态,心里生出几分得意:“明家大小姐怎么有空莅临寒舍?” 眼睛往马路瞥了眼,拿腔拿调讽刺:“还是坐出租车来的。” 明宜原本不太想搭理她,可是三连跪隐隐在心里拱火,她侧头瞧去,拿那双眼尾上挑的多情眼睨着她,完美无瑕的脸凭空做出一种根本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的傲。 “这不是怕你家破产来贡献贡献客流量。”红唇微扬:“还有,姜小姐,你应该称呼我为周太太。” 看似漫不经心的语气却能气死个把人。 两人自大学起就不对付,见面互怼早就成了习惯,更何况姜蕙心当初是周闻津头号追
求者,只差哭着鼻子求联姻,对于现在的明宜来说拿捏她的七寸简直小菜一碟。 果然这话一出姜蕙心被气得七窍生烟,她这辈子最恨明宜入了周闻津的眼,而偏偏自己没入了,这么多年的求之不得被她一句话戳破,她咬牙切齿道:“你少得意,咱们半斤八两,林季荷现在回来了,你那个红本儿只怕也拿不了多久!” 这个圈儿里谁不知道周闻津和明宜婚姻生活不和谐,又有谁不明白周大少爷心里真正装着的是谁,姜蕙心不信恶心不死她。 可她还真盘算错了,明宜朝旁边的安保出示了电子邀请函,然后转头朝姜蕙心笑笑,一双眼睛无波无痕,透出一股冷意:“也就你一把岁数成天围着男人转,你以为谁都离了周闻津活不了?” “想要,尽管拿去。”和她抢一下算她输。 所有的郁气似乎都发泄了出来,明宜感觉周身轻松耳清目明,可还没等迈步进门,身后传来一下倒吸冷气的声音。 她不耐烦地转身,这姜蕙心是还想和她大战三百回合? 然而入目的人让明宜刚张开的嘴巴停在空气中,讽刺的话语都卡在了喉咙边。 两步之遥的地方周闻津立在那里,一身挺括熨帖的西装显得他整个人分外冷峭,那张清俊优越的脸辨不清神色喜怒,明宜回头时视线不偏不倚撞上他的眼眸,清泠泠的,三月湖水般深不见底。 明宜率先移开视线,手指搭在另一只手腕上扣了扣,这是她思索时常有的动作。 可还没等她思索出个结果,那道高大悍利的身影已经迈着利落的步伐从她身边越了过去,带起阵阵木质清香浮动,很快人就进了门,没有丝毫停留。 一同来的还有周绮汋,她看周闻津头也不回进了大楼,着急地走到明宜跟前,不赞同地嗔怪:“你这次可过分了啊,气头上也不能这么讲话呀。” 刚才听到明宜那句堪称放肆的话她没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周闻津是周家含着金汤匙出生的长孙,从小那是众星拱月,没有不捧着的,还从来没有人敢把他说成一个可随意转让的廉价物件儿,更何况还是当着他的面。 想想她堂哥那清高的性子,周绮汋觉得明宜这次有得哄了。 她是真好心办了坏事,本想把这两口子凑到一起让他们好好培养培养感情,谁想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 想到这里的周绮汋没好气得瞪了一眼旁边满脸看好戏的姜蕙心——都怪她,明宜才口不择言说了那么伤人的话。 可真的是这样吗? 明宜的眼神透过玻璃门看向里面富丽堂皇的大厅,向来不着调的人目光里竟也多了几分认真。 直觉和理智告诉她,也许她不过是借着这次机会说出了深藏在内心已久的真正想法罢了。 装潢华丽的大厅内部灯光明亮,空气馨香,一旁有古典乐队演奏着德彪西的经典曲目,悠长的大提琴声穿梭在空气之中,动人心弦。 这富贵场中随处可见觥筹交错,人影攒动,随随便便挑一个都是艺术届名流大家。 明宜看着这纸醉金迷的一幕,微微挑了挑眉,显然这有点出乎她的意料。 她好像有点理解生性古板的爷爷生前为什么从来不参加这所谓的“艺术沙龙”了。 周绮汋凑在明宜耳边神神秘秘耳语道:“看着坐在沙发上的那秃顶老头没?” 明宜眼神一扫就锁定了目标,盯着人打量两眼,嗯了一声。 “前天刚被正室抓了小老婆。”她一脸八卦普及着。 明宜有些无语地看着她,周绮汋嘿嘿一笑:“我这是提前给你预防针,你可别把这些人想得太正经,小心打交道吃亏。” “算了,不逗你了,带你去见见真正德高望重的”说着顿了顿,朝她眨眨眼睛“大艺术家。” 明宜被她牵着往一处偏僻的角落走去,越过一道拱形门,眼前出现了一处独立的小客室,沿着弧形墙壁放置的长沙发上,熙熙攘攘坐着不少人。 明宜此时才开始相信周绮汋的话。 这样偏僻的角落还能有这么多人,必定是有吸引人的高位者。 她的目光打量着,企图辨别出那位“大艺术家”,可触到一个出众得格外显眼的身影,眸光一顿。 那人坐得离人群格外远,清越的身姿懒懒散散靠在沙发上,两条被西裤包裹的长腿交叠在一起,修长骨感的手指拖着高脚杯,里面的酒红色液体微微摇晃。 是周闻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