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公路上，空气中酝酿着令人昏沉的安静，除了车辆路过时隐约的穿梭声，再无其他。 突然前面的一辆车骤然减速，姜擎反应迅速踩下刹车，车里的几人都被惯性往前狠狠拉了一下。 姜擎低声骂了一句，眼神能透过车玻璃当场把前方始作俑者盯出个洞。 周绮汋迷糊着睁开眼睛，看没什么事儿，咕哝了句换了个姿势靠在副驾座位上又睡了过去。 明宜正做着美梦，猝不及防向前倒去，多亏被安全带拉住才没磕碰到。 重新躺回椅背，她被勒得有些难受，迷蒙着意识拽了拽箍在前胸的安全带，可扒拉了几下还是觉得紧绷，就当她挣扎着要睁开眼睛之时，呼吸骤然顺畅。 不再受困扰，明宜的手从身前的安全带上松开，换了个姿势重新沉入睡梦。 一只清癯骨感的宽大手掌落在两人中间的调节锁扣上，修长的手指控制着放出合适的长度，直至余光中女人呼吸渐渐平稳，停止手上的动作。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周闻津收回手伸进兜里掏了出来。 点开微信，是张特助发来的一段视频，附带着一段字。 【周总，这是昨天你让我调的监控视频。】 手指点开静音的视频，不一会儿一个黑色的身影出现在屏幕中。 周闻津黑沉的眸子落在男人看不清正脸的背影上，狭长的眼眸轻眯了一下。 接着静止画面，双指将其缓缓放大，直到充斥整个屏幕。 “咔嚓”一声，屏幕被截了下来。 正要返回相册，一点重量落在了他肩头。 手指一顿，转过头映入眼帘的是浓密的黑发和隐匿在其中的小小发旋儿，明宜枕着他的肩头一呼一吸平稳而舒缓，睡得很香没有丁点儿意识。 要是意识清醒大概也不会允许自己枕着他的肩膀。 想到她刚上车时恨不得贴在车门上在两个人中间划出楚河汉界的样子，昏暗中周闻津的唇角没忍住轻勾了下。 安全带都管不住了，霸道得直接睡到他身上了。 这么想着，男人还是伸出手就将女孩即将垂落的头重新带回，无比慷慨地任由对方枕着。 睡梦中的明宜很懂得趋利避害，又朝温暖的来源处靠了靠，仿佛这个怀抱对她有着极大的吸引力。 姜擎不经意间扫了下后视镜，恰巧看见了这如胶似漆的一幕，嗤了一声收回视线。 — 明宜再次醒来时已经天光大亮，久未接触到光线的眼睛一时有些承受不住眯了起来，抬手挡住阳光，听见后备箱传来周绮汋热情高涨的指挥声：“姜总监你把这些搬到那颗柳树下面，对了，哥你过来帮帮忙。” 明宜此时才反应过来到地了，抬手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感叹于这一觉睡得是真好，比她彻夜开着床头灯躺在大床上还要舒肤。 揉了把脸，刚要下车，却猛然间发现一件事情。 她现在坐的位置早就不是原来紧靠车门的地方，趋于中间……很接近另一个人的座位。 愣了几秒，忽然意识到自己这么盯着座椅看很傻，舒出一口气。 管他呢，没准是人下车以后她才歪过来的。 想到这里明宜转身朝后面的周绮汋说道：“我也来帮忙。”这件小事很快就被她抛在了脑后。 上午八九点的光景，已经是艳阳高照，明宜在柳树旁放下装食物的纸箱，刚回到车旁，脑门上就出了不少热汗。 抬手擦了一下，俯身又抱起一个大纸箱转身向营地走去。 箱子很沉，重得明宜一度怀疑周绮汋是不是把家搬过来了，就在她颤颤巍巍往前走时，身后突然传来儿童吵闹嬉笑和跑跳的声音。 明宜心中升起不妙的预感，然而一切发生得太快，根本容不得她反应，手肘蓦地被什么狠撞了下，吃痛之下，乏力的手当即就要松开。 眼见着纸箱就要脱手掉下去，她的心脏跟着噗通跳动，几乎快要跳出胸膛。 就在这时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稳稳地扶住岌岌可危的箱子边缘，终止了脱离的趋势。 明宜愣怔抬眸，看见了周闻津轮廓分明的清俊脸庞。 下一刻狭长眼眸上方的浓眉轻挑，接着手间微微施力，箱子重新回到了明宜的怀中。 “拿好。”低醇嗓音扫过耳郭，像是夏季的风吹拂而过。 明宜不知怎么就想起了那天在美院里自己腿麻倒在他怀中时，他的笑声顺着身体传进耳朵时的感觉。 有点痒有点麻。
要不是现在手里抱着东西，她很想上手揉揉。 周闻津垂着眼看女孩呆呆愣愣站在那儿，眼里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诧异，不嫌沉？ 他刚才扶上去时颠了一把，这箱子分量可不轻。 这么想着脚已经快过脑子，他往前迈了一步，谁想这一步刚刚落下，明宜跟着往后退了一步，两人重新回到原来的距离。 周闻津抬眸看她，女孩儿头顶的小小发旋儿落尽眼里。 “你们傻站着干嘛呢？快过来休息休息。”远处周绮汋的声音传来，招呼着两人过去。 “我来”剩下的话还没说完，垂着头的明宜猝不及防出生将他打断：“我自己来。” 说完迈开步子抱着纸箱快速离开，走了两步才想起来，留了句“谢谢”。 女孩轻盈的话语像是柳絮眨眼间被风吹散，那句谢谢却落在了周闻津耳朵里。 看着女孩儿匆忙离去的背影，黑沉沉的眸中划过一抹戏谑的笑意。 这会儿倒是客气起来了。 明宜把手里的箱子往上拖了拖，加快脚步往周绮汋那儿走去，架势活像身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追她。 耳朵上残留的酥麻感觉让她心有余悸 ——这周闻津打哪里学的用来对付她的招数，说个话就让她感到不自在，以后套路深了还不得难受死她？ 这狗男人还怪记仇的，她不过戳穿他装醉勾引人，他就出损招。 以后得加强防范。 伴随着纸箱落地的“砰嗵”响声，明宜成功加固了对于周闻津的心理防线。 明宜坐在野餐布上，拿着笔还没开始在纸上开画，看见周绮汋把差点要了她半条命的纸箱拆开，拎出来一个大音响。 明宜：…… 她就不该寄希望于闺蜜会带什么实用性强的东西。 一向喜欢花里胡哨的周绮汋这次也没有让人对她失望 ，连上蓝牙之后，笨重的大音响里播放起了时下最流行的歌曲，惹得周围的大人小孩也跟着或唱或跳起来，一时热闹无比。 明宜的眼神落在不远处连片盛放的荷花上，手上的画笔却像上了枷锁，好像怎么落笔开头都不对。 她有隐隐约约的灵感，却总是觉得不够完美，创意不够完美，画技不够完美。 可手上还是动了起来，强忍着中途放弃的念头，来都来了，不出点成果实在说不过去。 鞋踏在草地上的窸窣声由远及近，接着是一道有些吊儿郎当的声音：“别画了，快丑得不能看了。” 不同于微信上鼓励的话语，这话听得多少有点刻薄。 可停下笔，明宜仔细打量了几眼，发现画得的确很怪，用丑来形容倒真的有几分恰当。 她把纸撕下来动作熟练地团成一团扔回了包里，姜擎叼着烟斜瞥了眼，发现里面有好几团相同的废纸。 把嘴边的烟拿下来，吐出一口烟雾：“着急也没用，先吃饭去吧。”说完慢悠悠回去烤串去了。 明宜强压下心间升腾而起的烦躁感，回头看向不远处烤着东西的几人，目光在姜擎和周闻津身上游移了两圈。 这两个人大老远跟着她们来青郊到底是为了什么？ 如果说周闻津还能解释为心血来潮，那姜擎的动机她完全猜不到。 仅仅是出于作为推荐导师的责任感来帮助她获得灵感？那他未免过于负责了些，明宜不认为自己有那么大价值值得他如此大费周章。 当明宜单方面推测得风生水起之时，几人这边气氛却是一触即发。 看见周绮汋去车上取工具渐渐远去的背影，姜擎把烤网上半熟的羊肉翻了个面儿，嘴边衔着烟说道：“你猜下一轮明宜会选择和谁合作？”语气多少有些欠打。 周闻津往一旁移了移，躲开从男人那儿传来的烟雾，即使正和油渍火炭打交道，也散发着不食人间烟火的矜贵气息。 姜擎看他垂眸烤得认真，丝毫没有搭理自己的迹象，牙齿在烟屁股上磨了下，咧嘴不怀好意：“她跟定我了。” 说完要把烤好的东西放到一边的盘子上，手上的动作还没停，听到男人清冽得如同冰冷潭水的声音响起：“姜擎，你管得太多了。” 呦，会说话啊，还以为是个哑巴呢。 姜擎腹诽，接着依旧是不怀好意的笑，眸光冷冽：“你只不过有钱而已，而我除了钱还能给她艺术上的指导。” “更何况”接下来的几个字在牙间磨了磨，像是低语的魔咒响起来：“别忘了你那初恋也通过选拔了。” <
> “你觉得明宜会选你，然后继续和你们纠缠不清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