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
盛夏已过，标志着凉气袭人的秋天即将到来，在海市一直有个说法，这里没有秋季进行过渡，过了夏，即是冬。 大约是因为天气转变得过于剧烈的缘故，加上夜晚降临，明宜只感觉身上一阵凉嗖嗖的，站在草径旁，她没忍住打了个哆嗦，抬手摸索了下裸露在外面的胳膊。 脑海里循环着一会儿的拍摄流程，一想到要沿着河岸独自跑那么远，刚刚打起的精神再次变得萎靡。 连唇角也跟着耷拉下来，带着圆润的小脸露出了几分灰心丧气之感。 周围的工作人员都在喧嚣忙碌着，为即将到来的今天最后一场拍摄做着准备，无人注意到孤身伫立于一旁的女主角身边的异动。 就连明宜自己也沉浸在思绪和情绪之中，就在心情愈发不佳之时，裸露在外面的小腿处传来一阵微凉的触感。 她在感受到这股凉意的瞬间，心底紧跟着生出一股莫名的熟悉感。 低头俯首看去，只见一个绝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白色球体正紧紧贴着她，整个物体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屏幕上的小眼睛笑弯着，一双虚拟手臂摆出拥抱的姿势。 “开开，别难过。”略带起伏的机械音竟透出了几分憨憨的萌态，惹得明宜没忍住笑弯了唇。 压下心底的诧异，蹲身下去，一人一机器人的距离瞬间拉近。 明宜抬手凑近它圆圆的脑袋，刚想屈指给它一个脑崩儿，转念又改了主意，最后难得动作轻柔地在上面抚了抚。 “你怎么跑这儿来了，谁带你来的？”其实她心里大致也有谱儿，猜得出来究竟是谁将z1带过来的。 除了那位还能有谁呢？毕竟没人敢太岁头上动土，偷拿他的东西。 这么想着，身前的z1再次说了一句话，却是在重复着刚才的内容—— “开开，别难过。” 明宜抚摸它脑袋的动作微微停滞，眼底划过一丝接近无奈的情绪。 她算是看明白了，这z1只会用这一句话安慰她，再加上屏幕上固定的动作，简直就是半永久。 她真的很好奇到底是谁教给它这些的，那人应当情商也不高。 虽然她现在心情算不上好，可也没到难过的地步啊，只不过有些灰心丧气而已。 这么想着，她没忍住屈起手指，到底想给它来个板栗。 曾被女主人踢过一脚的z1练就了神奇的第六感，程序把她的动作一通分析，得出即将惨遭挨打的结论，闭上了小眼睛，嘴上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 倒是挺人性智能，明宜见它如此反应心里生出些许惊讶。 没想到周闻津有两把刷子，竟然能开发出这样的产品机器人。 心里腹诽着，然而手还没落在它脑袋上，圆球被人以猝不及防之势夺走，动作利落到在明宜眼前留下了一道残影。 明宜疑惑抬头望去，发现现在她面前的不是别人，正是z1名正言顺的主人。 正好印证了她的猜想，机器人百分之百是他带过来的，—— 只是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大老远地拎着不算小的一个物件儿，关键还派不上什么用处。 周闻津虽然手里抱着z1，眼神却是慢悠悠地落在了明宜身上，黝黑的瞳仁中倒映出她思绪重重的小脸，半晌单手托起z1，开口解释道 “来和你的搭档见个面。” 清润的嗓音顺着夜风飘进了明宜的耳朵里，拍摄组的打灯照出了一方昏暗的明亮，明宜在他的眼睛里看出了一丝夹杂着戏谑的认真。 明宜隐隐约约预感到些什么，但还是从地上站了起来，看着周闻津问道:“什么意思？” “z1会和你一起拍摄这场戏。”他耐心地解释道。 明宜只感觉心间隐隐荡出了一层涟漪。 z1一起拍摄于她而言只会是百般有利而无害，毕竟她怕黑，有机器人陪着肯定要比一个人独行好上千百倍。 但这毕竟是一部宣传片，是要投放到网上给无数人看的，z1虽然个头小，可难保不会入镜。 横插进来一个机器人，行越会同意吗？ 心中疑惑愈发浓重之时，一只修长清隽的手轻轻落在她肩上，力道不大，却像是为她注入了沉甸甸的力量。 明宜的视线下意识和他的目光交错，清晰地看到里面如同头顶夜幕般的瞳仁。 “相信我” 声音坚定，像是一只同样有力的大手渐渐抚平了明宜躁动的内心。 她颤动的眸光渐渐平静下来，嘴唇微微颤动，可还未说出口的
话被身后的一道声音打断。 “要开拍了。“ 明宜转过身去，看清身后不远处站着的人。 姜擎单手插着裤兜，侧身打量着他们两人的方向，与明宜的视线交错了一瞬间，接着略过看向站在她身后的男人。 身形高挑落拓的男人被微光拢住，似乎随时能融进这浓浓夜色之中。 姜擎的眼睛轻轻眯起。 他一直知道周闻津对明宜是特别的，甚至称得上上心，不然不会贸然提出如此不合理的合作，他在说出口之前就做好了被周闻津嘲讽的准备，可真正让他惊讶的是周闻津竟然真的答应了。 商人无利不起早，亏本买卖只有傻瓜才会做。 而周闻津这个最精明强干的商人，竟然就做了这亏本买卖。 这还只是第一件，今刚刚他突然提出要让z新研发出的机器人加入拍摄，要知道这算是z明摆着给行越宣传片打广告。 姜擎想起自己和他说的那句施以援手，心想这人哪里是简单地帮忙，简直快到把老底掏空的地步。 只是……他真的只是为了帮明宜吗？还是有其他的算计。 在他们这个圈子，利益总会被放在一切前面，向来没有钱权为虚无缥缈的感情让步的事情。 如果周闻津真的只是为了帮明宜的话…… 他看向依旧不发一言的沉默男人，眼神难得变得严肃深重。 那他就犯了这个圈子的大忌——未免太傻太痴情。 — 明宜将圆圆滚滚的z1放到脚边，抬头看了眼前方，这是一道狭长的河岸，加快速度大概一两分钟就能走完。 月光倒映在旁边的澄澈河面上，被夜风吹成潋滟破碎的光芒，像是镜子碎成了一片片。 明宜抬手摸了摸微凉的胳膊，她穿的还是那件单薄的连衣裙，此时夜愈发深了，温度夜降了下来。 这场戏是男主失踪以后，女主角在两人初遇的地方苦苦寻找的剧情，她只需要跑过河岸再从那道草径穿过去，摄像机只从远处拍大致的身影。 此时河岸边只有她一个人，其他人都在相隔着草丛的另一边。 明宜跺跺脚，驱寒的同时也想给自己壮壮胆。 正当她全神听着导演喊开始之时，脚下传来一道萌萌的机械音 “相信我。” 大概是没想到一个机器人还会用这种笃定不可一世的语气来鼓舞她，明宜的眼神微怔，接着哑然失笑。 都是和谁学的啊，现在这个年代连机器人都这么贴心了？ “你别给我拖后腿就行了。”紧绷的心情缓了下来，明宜的语气也轻快了不少，一时有了打趣的心思。 正在这时，耳麦里传来一声导演的“atin”,明宜眸光微定，拿着手电筒沿着河岸向前方快步走去。 夜色依旧深沉，可她的心情却不复刚才那般沉重。 脚边传来一阵“嘶嘶嘶”的滑行声，召示着有一个小东西在这黑黢黢的岸边陪伴着她。 曾经把她吓得躲进卧室不敢出来的声音现在却只让她感到一阵又一阵的安心。 这么想着，愈发加快了脚下的速度。 悠长的草径被层层随风飘荡的长草围拢着，让人窥不见内容，可在明宜的视线之中，却是愈发近了起来，她兴冲冲地再次加快步伐，唇边露出一抹轻松的笑意。 然而在她走到草径之前，先路过的是几日前郊游时作画的地方，那里有一块大石头摆放在泥土地上。 可长征即将结束的明宜哪里顾得上这些，她只是一心向前走着，走着…… “呜——” 一阵阴森的声音响起，犹如阴风吹过明宜的耳畔，让她瞬间打了个寒颤。 强压住心底陡然升起的恐惧，她来不及去探究这道声音的来源，只是埋着头更加加快速度向目的地走去。 细碎的女人哭泣声萦绕在耳边，像是阴魂不散的夜风，缠绕在她的周身。 z1察觉到不对劲，停下跟着明宜的脚步，缓缓转过身体，屏幕上的小眼睛滴溜溜地环顾着空旷的河岸。 “嘶嘶嘶“的滑行声停止，明宜根本顾不上喊它跟上，只是咬着牙硬着头皮继续走着，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勉强抵抗心底肆意蔓延的恐惧。 然而屋漏偏逢连夜雨，怕什么来什么，说的就是她。 凹凸不平的泥土地面上嵌着一块凸起的石头，明宜走得太快太急，根本没注意到，一脚踩上去，刚刚才好起来的脚腕再次被狠狠崴了一下。 <
> “嘶——” 她痛得倒吸一口凉气，哪里还有力气和精力继续走路，连那怪异的哭声都顾不上，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三铜（全三册）
长明灯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