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颜在做什么?” 一句轻飘飘的话带着笑意从殊颜头顶传来,她回头便看到仙气凛然的景翎君浮在半空中,一双凤目似笑非笑的盯着她看。 殊颜鬼祟的往周围看了一圈,确定没有其他人之后,才压低了声音说道:“我要带娘亲私奔!” 景翎瞄了一眼塌上睡得正熟的女子,又看了看殊颜这个小矮子,不禁问道:“你这身板能扛得动?” 这也是殊颜眼下正愁的事,青枢这个死家伙不知道跑哪儿去了,自己出的鬼主意当然只能自己扛了。殊颜不禁感叹,这一回下界她可是又出点子又出力,还差点被山匪卖到风月楼里头去,她这牺牲委实大了些,待回了天界可得跟父君好好掰扯一番。 “不如——”殊颜眼睛一转,对着景翎笑嘻嘻道:“嘿嘿!景翎君高大威猛,丰神俊朗,气度不凡,神力深厚,是乃我天界之光!扛我娘亲应该不在话下罢!” “哦?”景翎正悠闲抱肩看着她,“在阿颜心中,我难道不是拈花惹草,朝三暮四,对你欲擒故纵的浪荡子吗?” 殊颜尴尬一笑,这人倒是挺记仇哈! “是吗?我怎么不记得了?”她只得继续装傻,眼前除了景翎君,她可找不到其他人来帮自己。 “阿颜忘性太大。”景翎低低一笑,凤目潋滟,华袍胜雪,风姿卓绝。虽然是个浪荡子,好在为人还不错! 景翎一拂袖,落下云头,原本半透明的身子此刻全浮现了出来,凡人能用肉眼看到他。 “事不宜迟!咱们带上娘亲赶紧出发!父君已经在城外的树林里等着了!” 殊颜急飕飕的去拉景翎的手,想到这一出夜奔,心中就激动的不行。 谁知景翎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悠悠道:“男女授受不亲。我若是扛着你娘亲,叫你父君见了总归不大好。” 殊颜无语,男女授受不亲,在景翎君这里可不大受用。 “那你可有别的法子?” 景翎揪了揪殊颜的小辫子,一脸微笑的说道:“没有。” 殊颜差点吐出一口老血,“罢了!景翎君既然不愿意帮忙就请回吧!” 再墨迹下去,天都要亮了,得赶紧想法子! “上回,阿颜突然咬我,我现在还疼呢。”景翎慢条斯理的说道,一双凤目扬起,里头的情绪说不清道不明。 他摸上自己的嘴角,果然有一道已经结痂的口子。他直勾勾的盯着殊颜,薄唇鲜红,凤目撩人。 殊颜心中大喊不妙,这人的眼神好像要吃了自己。 “那……那还不是……不是因为你先啃我的吗!”殊颜支支吾吾道,耳根泛起薄红。 “怪我。”景翎俯下身来捏了捏她的脸,笑道,“下回我温柔些。” “好。”殊颜反应过来,差点跳起来打他的膝盖,“呸呸呸!好什么好!没有下回!” 景翎轻笑一声,随即长袖一拂,陷入沉睡的姜婉之轻飘飘的从塌上浮了起来,他一招手,姜婉之的身体立了起来,但她的眼睛还闭着,并未醒来。 “我施了清魂咒,她会自己前去城郊,与你父君汇合。” “但是,娘亲这样若被人发现了,岂不是很危险?”殊颜有些担忧。 清魂咒能叫陷入沉睡的人直立行走,但若意外醒来,便有性命之忧。 “那我们同她一起。” 景翎一个弹指,顿时狂风疾呼,房门大开,姜婉之好似魂灵,幽幽飘了出去。 殊颜抖了一个激灵,觉得眼前这景象实在有些惊悚。 景翎牵起她的手,一拂袖,白烟漫漫,便将二人的身形隐了去。 姜婉之一路飘着出了院子的长廊,又路过了王府正厅,朝着王府大门飘去,门未打开,她好似魂灵般穿墙而过。 王府大门外的守夜士兵突然感觉周身凉丝丝的,抬头一看,姜婉之惨白着一张脸,正悬空在他头顶,周围泛着渗人的绿光,士兵吓得双眼一翻,昏了过去。 殊颜偷笑道:“胆子可真小。” “明天府上的人就会发现你娘亲不见了,这士兵会告诉他们,自己看见她的魂灵。介时,王府上下都会以为你娘亲已经遭遇不测,而最大的嫌疑人,便是王府三姑娘。”景翎幽幽说道,“那左相公子若是得知二姑娘没了,必然也会上府闹一闹。王府既然已经应允了这桩婚事,必然只能将唯一的女儿姜暮盈嫁与左相公子。” “景翎君好一个一石三鸟!在下佩服!”殊颜惊呼道,“没想到景翎君不仅本领通天,还对后宅之事如此精通!” “略懂而已。”景翎笑了笑。
皎洁的月光洒落人间,姜婉之犹如一缕魂灵飘在大街上,一路顺着京师最繁华的街头,飘往城郊树林。 殊颜和景翎隐去了身形,默默跟在她身后,护她周全。 “阿颜,待你父君与娘亲的事一了,我有些事要同你说。”景翎忽然开口说道,一双凤目犹如深潭。 “行,回天界再说。”殊颜心不在焉的回道,眼下她的心思只在娘亲身上。 一行三人终于到了城郊树林。 景翎一拂袖,他与殊颜的身形现了出来,只见他又捏了个诀,姜婉之漂浮着的身体顿时从半空落了下来,殊颜正欲前去扶住,却见一袭白衣抢先接过了姜婉之,紧紧搂在怀中。 “父君!”殊颜唤道。 “幺儿,辛苦你了。”天帝一手搂着姜婉之,一面说道。 “多亏有景翎神君相助!”殊颜赶忙把景翎抬出来。 天帝瞧了一眼站在不远处,风度翩翩的神君,笑道:“多谢景翎君!” 景翎颔首,并不多话。 天帝低头,怜惜的看着怀中的女子。 “婉婉。”他柔声唤道。 姜婉之的浓睫好似蝴蝶振翅,微微颤动。随即一双秋水长眸睁开,怔怔看着眼前的白衣公子。 “楚公子?” 她感到头昏目眩,浑身酸痛。她记得昨夜很早便睡下了,睁眼看看周围,却不在自己的闺房之中,她有些疑惑看向来人。 “姐姐!”殊颜跑上来,一脸笑嘻嘻,“我家公子欲带你私奔!” 姜婉之一愣,随即面上绯红,又有些恼怒,“楚公子虽是我的救命恩人,可我并没有说过要以身相许。若公子对我有意,就请大大方方的上门提亲!” 天帝与殊颜闻言面面相觑,她似乎没有经过娘亲的同意便将她带了出来。 “婉婉不同我走,难道要嫁与那歪瓜精?”天帝沉声道。 姜婉之沉吟片刻,才明白他口中的歪瓜精,指的是那左相公子章裕。 她忍俊不禁道:“我当然不嫁他!” 天帝道:“那你可知,大夫人已经替你应允了这件婚事?” 姜婉之面上闪过一丝惊讶,“此话当真?” “你府上的管家刘伯同我话的。” 殊颜接道:“而且那歪瓜精品性恶劣,想趁着姐姐你歇息,硬闯你的闺房,还好当时有我家公子拦着!” 姜婉之叹了声气,“那章公子自从见到我,便纠缠不休。想来他的家世,爹娘也是不会拒绝的,最好是将我早早嫁了,日后说起来,王府还与丞相府沾亲带故的,这大抵是我最好的安排了。” “婉婉,你值得更好的!”天帝不忍道。 “我家公子才是你最好的安排!”殊颜一张粉嫩的小脸凑过来,笑嘻嘻的。 姜婉之被她这么一说,面上顿感羞涩。 “只是不待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便自行决定姻缘大事,我实在觉得荒唐。”她犹豫道。 虽然这公子生的俊俏,身手了得,她心中确有爱慕之意。但在她的教养里,这委实唐突。 天帝道:“婉婉,我知你的顾虑。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都可为你取来!” “对呀对呀!这两样世俗之物又有何难!就算姐姐你要天上的月亮和星辰,我家公子都能为你取来!”殊颜得意的笑道。 姜婉之被她逗笑了,转头对着天帝郑重的说道:“我不敢肖想太多,只求公子真心待我,视我若珍宝便足够。” 天帝一双桃花眼含情脉脉,“婉婉,我心日月可鉴,你就是我唯一的珍宝。” 殊颜见自家父君娘亲终于圆满,心中仿佛放下了一块大石头,她默默退出去,却撞上来一个眉目如画的青衫少年。 “五哥!你这些日子你跑哪儿去了?”殊颜看清来人,正是她那许久未见的五哥青枢。 青枢还是原先的打扮,身后背个篓,“父君遣我去了一趟月宫。” 他从篓里拿了一本朱红色的册子,上头三个烫金大字“姻缘簿”,这个殊颜自然认得,那时她想去跟月老要来看看,月老却不给她,眼下正静静躺在青枢手里。 殊颜有些好奇,想翻开瞅瞅,却被青枢藏了起来。 “怎地?给我瞧瞧!”殊颜不悦道。 “这是给娘亲的姻缘,不是月老手中那本。”青枢知晓她的心思,直截了当的说道。 “那我也要瞧瞧!” 殊颜伸手欲去抢,青枢却将册子高高举起,任殊
颜怎么跳都够不着。 她有些丧气,却听得青枢说道:“别急,待父君和娘亲成婚那日,你就可看到了!” 殊颜冷哼一声,道:“成亲的事宜可有我们忙的呢!这几日我可是又出点子又出力,累得不行!张罗婚事还是由你来罢!” 青枢轻笑道:“他们好歹成过一次亲了,第二次不如简单点。” 殊颜回头见父君娘亲抱在一起的身影,瞬间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我觉着吧,简单不了。” 青枢眼皮子跳了跳,有些犯难,毕竟他自己也没有成过亲,哪里知晓这些繁琐的流程。 广陵王府这头可谓是乱成一锅粥,他们的二姑娘一夜之间不见了人,据那夜值守的士兵说是看见二姑娘的魂魄从王府飘了出去,所有人皆大惊,不敢乱嚼舌根。 自家女儿没了,老王爷终于舍得从风月楼里出来,回府勃然大怒,质问三房妾室柳若眉。 柳若眉和姜暮盈打死不承认自己迫害了姜婉之,老王爷悲伤之余,赏了母女二人各二十大板,然后将他们关了起来。 那左相公子章裕听闻姜婉之的死讯,堪堪赶来却死不见尸,他心中有疑,大闹了一场。老王爷无奈之下,只好说服左相,改将姜暮盈嫁与他家公子。 章裕本就嫌弃姜暮盈生的不如她姐姐美,却不知姜暮盈也嫌弃他相貌粗鄙。 “郎无情妾无意,却非要绑在一起,真是苦命鸳鸯!”殊颜躲在王府暗处,暗自偷笑。 “景翎君实在是妙呀!”青枢一向自诩头脑灵活,这下也不得不夸赞景翎君的点子恰到好处。 “我也觉着,景翎君适合在凡间后宅里开设学堂,肯定有很多姨娘小姐来捧场!”殊颜乐道。 “那岂不是成了妇女之友?”青枢笑道,“你这般妄议景翎君,若是被他知晓,怕是又要遭殃!” 殊颜一脸得意,“你不说,我不说,他哪里会晓得!” 就算景翎君本领通天,也不能时时刻刻都盯着自己罢!但是殊颜很快就发现自己错了,错的离谱。 “哦?你们有秘辛瞒着我?” 一句话从两人头顶悠悠飘来,殊颜和青枢同时回头,看见了一袭月白华袍的景翎君正倚在回廊边,手中的白玉折扇一摇一晃,好整以暇的看着他们俩。 “没有没有!当然没有!” 殊颜飞快摇头,自从她下了凡间,这景翎君神出鬼没的,似乎整日都在跟着她! 青枢偷笑,看着殊颜好像在看戏。 “景翎君,你府上今日无事?”殊颜问道,言下之意就是你怎么这么闲啊! “我府上的事已经处理完了。但是——”景翎君摇着扇子,慢条斯理的说道,“我似乎,听到有人劝我在凡间的后宅开设学堂,教那些姨娘小姐们上课。” 殊颜满头黑线,这人果然一直盯着自己呢! “你难道听不出来,我这是在变相夸你呢!夸你神通广大,玉树临风,博学渊识,深得人心!五哥说你是妇女之友,我立刻就反驳了他,怎么能这样说你呢!”殊颜闭上眼乱说一通,将她能想到的好词通通用上了,顺便将青枢也拉下了水。 青枢:“……” “啪嗒”一声,景翎君合上了扇子,挑了挑眉,“我有你说的这么好?” 殊颜点头如捣蒜,“景翎君人美心善,人美心善!” 青枢觉着,殊颜将他拍马屁的功夫学了个十成十。 景翎走上前来,言笑晏晏:“阿颜如此说道,我便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