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九将许向林的心事和盘托出,许母连日来泪眼纵横,却想不出好法子,她倒不介意将冯子英寻回,只是不知如何说服老爷许昭,当初就是他把冯娘子赶出府门,现在又要把她找回来,实在是难上加难。
眼瞧着儿子病症日益加重,许母再也不敢犹豫下去,她便将隐瞒之事告知许昭,恳求他尽快吩咐下人打探冯子英的消息,将她请回许府。
“夫人,此女乃落魄晦气之女,倘若进了我许府,怕是要给我许家带来麻烦灾祸哪,此事万万不可为之!”
“老爷,相儿现在因为那冯娘子茶饭不进,身子一天不如一天,照这样下去非出大事不可,上回因为你一时糊涂,差点要了相儿的命,现在你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再遭生死劫难啊!”
“可...可冯娘子是被我亲手赶出去的,现在又要我把她请回来,我这老脸往哪放。”
“我说你呀你,都什么关头了,就你这张脸面,难道比相儿的命还重要?”
“行了行了,若要我扯下面皮,请回那娘子倒也行,但是要按我说的去做。”
“只要老爷答应此事,一切都依你。”
许昭正堂之上扶案深思,随后吩咐阿刁带着家奴满城打听冯子英的下落。五日但过,和三九之前一样,依然一无所获。
“公子,我看冯娘子早就不在县里了。”三九端来药汤,又将冷浸过的布巾敷在瘤子上。
“不管子英在哪里,都要给我找回来。”许向林侧身喝完汤药,趴倒一个劲儿地咳喘。
许母这几日惶恐不安,她命若兰备好重金礼品,又求许昭陪她再去双林寺拜佛,许昭心想如今已别无他法,只能求佛保佑了,便答应了她。
事不宜迟,第二日一大早,家仆便备好马车,许昭和刘氏急匆匆赶往双林寺,当日大雪纷飞,似白棉般漫天飘舞,头前驾车的车夫俨如披了一身雪白裘衣,约摸晌午,终于赶到云隍,马车停在山脚,许昭刘氏还有若兰,踩着皑皑白雪赶上双林寺。
先前梁庸看过许向林之后,将他苏醒的消息告知冯子英,又在双林寺住了几日,治好了冯子英的风寒之病和腿伤,但依然一瘸一拐,恐怕一辈子也只能瘸着腿脚走路了。
冯子英听闻许向林活了过来,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她每日潜心修佛,与小僧傅翕谈经论典,参禅悟道,倒也清净安宁,无事烦扰。
时值寒冬,云隍山纷雪漫覆,树挂银砂,草衔琼苞,山顶舍利塔尖指苍茫,通往山腰的盘山小道如白练陈铺,双林寺卧立漫天雪海中,犹如世外仙境。
许昭三人匆匆进了寺院,监寺派人纳下重金礼品,迎进禅堂,待歇息片刻,再入佛殿行跪拜之礼。
“施主,大殿前来拜佛之人,住持师叔请施主前去接引待见。”傅翕道。
“今日天降大雪,何人前来礼拜?”冯子英闭眼养神,气色要比之前好了很多,纯善的眼眸清澈如水。
“不知,向佛之人但念其心,不较其名。”
“大师所言甚是,只是小女非佛门中人,住持师叔因何让我接见?这实在有辱佛门,不妥不妥。”
“嗳,施主多虑,净空师叔如此安排,定有他的道理,你但去无妨。”
“好吧。”
冯子英换上僧服,手执佛珠,前往大殿,前来礼拜的人站在大殿门前,静待接引。
“几位施主,请随我来。”冯子英低首作揖,抬头一看,立马脸色大变。
好在许昭和刘氏并没有发现她的面貌有何怪异,只是一旁的若兰看到她惊诧不已,失口言语:“冯...”话未说完,又捂上了嘴。
“若兰,又在嘀咕什么?”许母问,若兰瞄了一眼冯子英,道:“夫人,没...没什么,奴婢是说逢吉日烧香拜佛,公子的病一定会好起来的。”
“唉!我佛慈悲,一定会保佑相儿的。”
冯子英听罢若兰所言,心头惊愕,她寻思向林不是已经安然无恙了吗,怎么又平白无故染上了疾病,看许昭和许母的脸色,好像病得还很严重。
“请师父快快接引。”许昭见她愣了半晌,催促道。
“哦,施主见谅,请随我来。”
冯子英回过神,脸色却变得难看起来,随后指引他们进了佛殿,香拜佛祈祷,许母欲哭无泪,甚是伤心。
佛礼完毕,许母催着许昭赶快回府,冯子英匆忙追出寺门,拦道:“夫人,大雪未止,何不休息片刻再回去?”
许母言:“师父有所不知,小儿忧思成疾,服了多少良药都无济于事,这才前来求菩萨保佑,既已拜过佛,可不敢再做长留。”
“回府吧。”冯子英心头一怔,意欲追问,许昭却抢过话头,急言相告。若兰跟在身后,趁机回头给她使了使眼色,冯子英似懂非懂,目送三人消失在纷雪之中。
冯子英回到禅房后,坐卧不定,心里一直在思量向林到底又得了什么疾病,就在这时,寺院住持净空法师推门而入。
“大师。”冯子英恭敬作礼。
“施主,双林寺可能容身否?”净空法师微微一笑,问道。
“大师何出此言,真是折煞小女,当初若不是善惠师父搭救宿留,小女恐怕...大师言重了。”
“世间红尘,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皆是梦幻矣,舍之则见桃源,不舍则入深渊,施主可舍得否?”
“这...这...小女舍得。”冯子英犹豫道。
“既然舍得,又为何异心生悲?”净空法师一语中的,冯子英一时间无言以对。
“入我佛门,必须舍掉三纲五常,七情六欲,施主有心参悟佛道,却始终情义难绝,既如此,何不随心而为,这也是佛法大乘其一意矣。”
“小女顿悟,谢过大师指点。”
“阿弥陀佛。”说罢,净空法师出了禅房,冯子英左思右想,细细品悟大师所言,她似乎明白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