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除了给宋令枝送药,侍女从未和宋令枝说过半句话,眼神也不曾在她身上停留过半分。
公事公办,每日到点送药,亲自盯着宋令枝喝下,若宋令枝不喝,亦会被她强行灌入。
只要留宋令枝一命就行,这是沈砚走前的吩咐。
天色灰蒙,半点亮光也瞧不见。
楹花窗子拿窗棂撑起一角,隐约可见院中的朦胧雨幕。
宋令枝扶榻坐起,身影单薄纤瘦,一张脸惨白无力。躺在榻上昏昏欲睡,有时醒来是白日,有时是夜里。
宋令枝浑浑噩噩,记不得过了多少时日。
庭院幽深,陡地,忽听耳边一声轻轻的猫叫,叠着雨声,落在耳边模糊不清。
宋令枝只当自己又出现幻听。
前些天她在屋里,有时也会听见秋雁的声音,或和往日一样欢声笑语,或是凄厉的哭声,或喜或悲,重重情绪砸落在宋令枝身上,宋令枝只觉头疼欲裂。
挣扎着扶墙站起,挨个角落循着声音寻去,却始终找不着秋雁。
帐幔低垂的暖阁,只有沈砚留下的侍女,面无表情盯着宋令枝。
雨还在下,兴许已经是辰时了。
宋令枝一手揉着眉心,眼角倦怠尽显。蓦地,手边忽然一重,毛绒触感瞬间落在掌心。
宋令枝惊恐睁开眼,猛地和一只狸奴面对面撞了个正着。
楹花窗下云黎的惊呼
也随之传来:“——阿梨!”
;;hellip;;;hellip;阿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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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茸茸的大尾巴蜷缩在宋令枝手边,阿梨轻轻趴着,嗓音细弱低微。
屋中侍女瞧见,当即要将狸奴赶出去。
宋令枝扶榻坐起,掩唇轻咳两二声,抬手将阿梨抱在怀里:“这是云姑娘养的。”
云黎隔窗,一双眼睛明亮,灼灼盯着侍女。闻得自己的名字,又笑着朝宋令枝挽唇。
“我还当今日见不到你了,管事说不让人打扰,只让我在门口看一眼。”
侍女福身,不敢明面得罪云黎,“云姑娘说笑了,只是这屋子病气重,恐沾染上云姑娘。且夫人身子欠安,不能接客。待客不周,还望云姑娘见谅。”
云黎不以为然:“我既应了管事,便不会进去打扰,只让我家阿梨陪宋姑娘片刻,这应当……无妨罢?”
云黎一双眼睛滴溜溜乱转,庭院深深,确实是沈砚的主院无异。可她总觉得处处透着古怪,庭院静得吓人,莫名的诡异。
往日在宋令枝身边寸步不离的秋雁,此刻也没了踪影。
廊檐下的云黎心事重重,屋内的阿梨窝在宋令枝臂弯,拿小脸蹭蹭宋令枝的掌心,顽得不亦乐乎。
末了,还躺平在榻上,任由宋令枝揉捏绵软肚皮。
脖颈上系着的铃铛叮当作响,暖阁少有的热闹。
鎏金珐琅铃铛小巧精致,别在狸奴脖颈。宋令枝凑近瞧,指尖轻捻起铃铛,放在掌心细细端详。
窗下的云黎瞧见,只当是宋令枝喜欢,笑着朝她道。
“阿梨往日喜欢在院子乱跑,有时连护院也找不着它,怕它又和上回一样偷溜出去,故而做了铃铛给它系上。”
云黎莞尔,“那护院你先前也在别苑见过的。”
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铃铛,京中还有富贵人家的姑娘小姐给狸奴做衣衫穿,只为图个乐子。
侍女不以为意,只匆匆瞥了一眼,不曾多瞧。
二千青丝轻垂在宋令枝手边,纤长浓密睫毛挡住了宋令枝眼中的氤氲水雾。
她眼睛轻轻眨动,贝齿紧咬着下唇,不敢露出半点的异样,深怕叫身边的侍女发现端倪。
这铃铛是魏子渊做的,上面刻的亦是他的字迹——
安好。
心思百转千回,连着被幽禁在院中多日,宋令枝终得以瞧见半分曙光。
铃铛牢牢攥在宋令枝掌心,勒出清晰的红痕。
阿梨莫名其妙,伸出软绵绵的爪子,朝宋令枝喵呜了好几声。
不敢惹一旁盯着的侍女生疑,宋令枝伸手挠挠狸奴的下巴,多日紧拢的眉眼终于舒展,难得显露笑颜。
侍女屈膝福身:“夫人,您该歇息了。”
她声音听不出半点异样,“太医说您不能劳累,这狸奴还是给奴婢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