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栩是来向江小侯爷讨个情的。
“祖父命我到扬州,本就是为了探亲,只是我家那位亲戚性格古怪,不愿叫人打扰,所以栩来江南一事,是瞒着众人的。今跟着小侯爷进府,只怕有些事情便瞒不住了,栩思来想去,想从小侯爷这儿讨个情,”王栩摇着他的扇子,一番话拐来拐去,最后才落到重点上。
江忱被他绕的迷迷糊糊,最后还是没弄明白他到底要干嘛。江小侯爷也不是一个拉不下脸的人,他听不懂,干脆就直接问了,“所以你要求爷干嘛?”
四六给他们二人上了茶,便在江忱身边站好了,眼睛时不时瞟一眼端端正正地坐在江忱对面的王栩,心下道,这位王家十三公子怎么奇奇怪怪的?
先是进来以后不说话只闷头喝茶,后来又这么弯弯绕绕的……难怪爷不喜欢和世家子弟玩儿呢,这说个话都这么累,没劲!
王栩可不知道江忱身边的小厮给自己贴了个没劲的标签。他现在只保持着自己一贯人畜无害的笑,手中的折扇不停地摇晃着,眼神落在江忱身上,“栩想请江小侯爷放出话去,说栩是来找小侯爷您的。”
江忱顿时感觉喉咙里的一口茶水难以下咽,他睁大了眼睛看着王栩,面上露出几分不可思议。
“我?”江忱好容易把那口茶水咽下去了,伸手出来指着自己,“你让我传出话去说你是来找我的?”
还不等王栩有什么答复,江忱便已经招呼着四六,“去去去,把林院判请来,我看十三公子可能烧糊涂了!”
居然要自己传这种话?要知道,那些世家子弟,可是最不想和江小侯爷扯在一处了。江忱虽然浪荡了些,但是对于自己在那些世家里是个什么形象,他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而且江忱也觉得人家说的不错,他就是喜欢上赌坊,就是喜欢听戏,就是和那些世家子弟们格格不入嘛!
尤其是王栩这种看上去就是一派清风霁月高尚无比的世家子弟,江忱自己都觉得,要是和他那逗猫遛狗的名声扯在一处,外头的人该有多崩溃了。
四六也是这么认为的。
他拔腿就要跑出去请太医。
王栩自己先愣了愣,江小侯爷不着调他是知道的,但是没想到他会这么不着调就是了。眼看着四六就要冲出门去,王栩手上的扇子“唰”地一声直朝着四六后脑勺飞过去,却在眼看着要撞上四六的时候,硬生生拐了个弯儿,一下砸在四六面前,拦下了他的去路。
那扇子带过来的风都是凌冽的,把个四六唬得都不敢再上前一步。
江忱看呆了,左瞧瞧那落在地上的折扇,右瞧瞧一副笑模样的王栩,忽而起身来,一掌拍在王栩的肩头,“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十三公子!”
他那双桃花眼里泛起激动,“内功竟然这般厉害!一点都不像是王家的!”
这语气,这话,听得王栩有些不自在。他朝着江忱拱了拱手,“不过雕虫小技,小侯爷过誉了。”
江忱自己搬了把椅子过来,挨着王栩跟前坐下,眼睛亮亮的,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一般。“你方才说要我帮你什么?”
那股兴奋劲儿叫王栩觉得有些难以消受。
不过他还是把自己的请求重复了一遍,“栩想让小侯爷防话帮忙掩藏一下……”
谁知道话都没还说道一半儿呢,江忱就大手一挥,“没问题!小事一桩!爷最爱助人为乐了!这事儿包在我身上!”
说着,已经招呼四六下去吩咐人传话了,“就说爷从前就和十三公子一见如故,要好得不得了!这次他是为了来找我的!”
四六原是要请太医去的,没想到别人一把扇子扔出来,他就变成了下去传话了。
但是看着江忱那般高兴,四六也就没多问,小跑着去吩咐底下的人办事。
这边屋子里就只剩下一个江忱和一个王栩。
王栩也不是没被人盯着看过,只是被一个大男人盯着看,这还是头一遭……再怎么沉稳都有些不自在起来,他咳嗽两声,“小侯爷可是有事?”
江忱就坐在他面前,眼睛亮亮地,“有!你教我功夫吧!”
…………
傅年在汇安郡主这儿喝了第五杯茶水,只觉得浑身上下都不舒坦了。
但是他觑了眼端坐上首的汇安郡主,那人依旧没有放他离开的意思。
“你娘近来可好?”汇安郡主娇娇柔柔地说着话,只是眼睛却不曾往傅年身上看一眼。
她能这般怠慢傅年,傅年却不敢轻易怠慢她。
“回郡主的话,母亲如今身体安好,来时候还与我说了,要我代她向郡主问好。”傅年恭恭敬敬地回答着。
汇安郡主的视线这才扫过来,在年轻人的脸庞上逗留了一会儿,才慢慢悠悠地嗯了一声。
她坐在那儿,不开口,傅年也就不好往下说了,只得闭嘴不言。
屋子里伺候的都被遣开了,眼下便只有他们二人,静得可怕。
傅年想着来时母亲的交代,不自觉握紧了腰侧的弯刀,那清亮的眸子像蒙上一层雾气,手上的青筋都跳动起来。
汇安郡主用茶碗盖子撇了浮沫,低头抿了一口茶水,这才再度开口,“既是来了,这几日都把这儿当家就是了。若性子顽皮,你自小在战场长大,当是比他懂事些。”
这话绕来绕去,便是在指责傅年今天在悦楼闹事是不懂事了。
这个女人怎么不去问问她那随意轻浮的儿子?傅年心底冷笑,面上却是一副恭敬顺从的样子,“郡主教训的是,傅年自当谨记。”
说到底也只是个与江小侯爷一般大的孩子,又是在她面前答话,心里头的那点心眼子自然瞒不过汇安郡主。她搁下茶盏,拿了帕子擦着嘴角,“知道便好。你们都是小辈,不管上一辈有什么矛盾,都不与你们相干……有些事情,需得放下才好。”
她意有所指的模样,说出来的话却让傅年越发握紧了腰侧的弯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