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绝立在一旁等候着,他面上毫无波澜,仿佛什么都没看见。
“什么事?”王亦阙将膏药的白玉盖子合上,轻揉着温龄的指腹,并未抬头看燕绝。
燕绝方才进来时看见了温龄,已在心中飞快的思考,马上打了个腹稿,改变了原本要报告的消息。
“门主,尉迟胥今日过潼嘉关往西北方去了,看起来是正欲前往龙背。”
温龄听到尉迟胥的姓名,眼中泛起波澜,她低垂着眼眸,面上笑容依旧,掩饰自己的微动。
王亦阙手中停滞片刻,好似认真思考,偏转过头看着燕绝道:“龙背如今毒瘴四起,他为何要进山?”
“前月里山中大火,属下听说……他进山是为了寻人。”燕绝淡定地回答。
龙背毒瘴,山中大火,进山寻人……简短的对话,每一个字都让温龄震惊窒息。她脸上虚伪的笑容凝固,露出了一丝裂缝。
“寻人?那深山人迹罕至,能有什么人?算了……随他去吧,能让西粦国主舍命寻找之人,对他而言必定十分珍重。”王亦阙漫不经心的扬了扬眉。
温龄的身子顿时绷紧,手微微一颤,眼中几分惊诧与疑惑,又夹带着紧张担忧。王亦阙将她一丝一毫皆看在眼里,嘴边浮现一抹若有似无的笑容。
房中气氛顿时凝重压抑,温龄心头五味杂陈,千万思绪凌乱纠缠。
她忽然将手从王亦阙手中抽回,起身行了一礼道:“门主,倘若没有其他事,万龄就先退下了。”
王亦阙没有阻拦,由着她去了。
“万姑娘如此善良温柔,此番利用欺骗,倒让燕绝心中心虚不安了。”燕绝望着庭院里的碧树。
过几日便是七月初七,继而就至立秋,碧树红花尚未有丝毫变化。天气依旧是炎热酷暑,这几日更有躁热气闷之感。
王亦阙疏冷地笑了笑,“你是怪我冷血无情,心狠手辣。”
“燕绝,倘若这世上所有良善之人都能得到善待,就不会有那么多的委屈不公了。我曾心怀慈悲,深信一人,可却因此害死了近百同门,致使上万百姓惨遭屠戮。那样透彻心扉的憎恨与悲痛,足够我后悔余生。”
燕绝回过头看向王亦阙。
他整个人笼罩在阴暗里,神色哀深愁远,轻叹了一声,兀自转身。周遭的一切都无法向他靠近,万物骤然萎缩结霜,将他孤立在那方黑冷的寒窟之中。
温龄出了西院,心中的惊诧疑惑转变成难言的凄恻酸楚,她想起在山中与尉迟胥相处的那些日子。
平复了心神,她又仔细想了想事情的经过,又觉出一些不对劲。尉迟胥与庞都是死对头,他有什么理由把山中地图交给敌手?倘若他要灭她温家,大可直接派兵前来,何必大费周折地借庞都之手?
更何况,对尉迟胥而言,利用温家远比毁灭温家来得更有价值。她一想再想,怎么也想不到一个合理的动机与原因。
温龄疑惑了,总觉得眼前蒙着一层薄薄的雾霭,总是看不透拨不散。
是不是一开始,她的方向就错了?
倘若要弄清楚这之间的纠葛,看来还是要先了解当年鹿血地陶人起义的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