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轻淡的白云时聚时散,不时有几只青鸟在其中隐现,扇动地羽翼似乎留下一串细长的痕线。
东院里青裘正托着脸颊,抬头望着蓝天洁云,闲得快长出龟毛来。
这两日,温龄与柳大夫时常在屋中坐谈,不是说一些不知云云的药理,就是谈论医古籍上的案例。青裘一窍不通,又毫无兴趣,听得直打瞌睡。
“好想念朱纨姑娘啊……”青裘长叹一句。
她听说朱纨这两日与燕绝在北上阁里弈棋,两人废寝忘食,不问昼夜,战局厮杀激烈,棋逢对手,不分上下。
唉,人人都有自得之趣,为何自己这样无所事事?青裘不禁反省自己。
正当她感慨良多时,柳大夫不知何时已经出了门离开,温龄走过来,笑看她道:“不是让你去找家中姐妹消遣么,怎么又在这里看云数鸟?”
“她们哪有功夫跟我闲谈,你没见我背上都长霉斑了么?”青裘咕哝道。
温龄轻笑一声,从药箱里拿出一个木盒递给青裘,道:“今日我还有要事,能否请这位长霉的猫儿为我跑腿,将这赔礼送到药房去可好?”
李岚因受她连累被禁足,怎么说都是她的错失,赔礼道歉也是应当的。只是今天她实在有要紧之事,不能亲自去一趟,便由青裘送去了。
青裘两眼放光道:“这么说,你和柳大夫论道结束了?”
温龄敲了敲她的头:“什么论道……那是同道切磋,互通有无。我要为门主医治,自然要与柳大夫仔细讨论。柳大夫见多识广,经验丰富,我受益良多,还得多多感谢他。”
“是是是,那我这小猫就给你送礼去了。”青裘吐了吐舌头,将盒子抽进袖子,便跑出门去。
温龄提着药箱出了东院,欲先行去往西院见王亦阙。
此时李岚因却在王亦阙房中,屋中气氛压抑凝滞,两人谈话停止,陷入了沉默。熏炉里袅袅飘动出一线香烟,呛鼻的天仙子之味弥漫在屋内。
“门主既然已知她是温家人,为何还要留她在家中?难道你忘了当年的仇恨了么?你忘了岚山姐姐是怎么……”李岚因跪坐在离他几步之外,紧拢着眉质问他。
王亦阙正慵懒的坐卧在美人椅里,下垫着细绵的褥子,身上盖着柔软的薄绒毯。廊下和煦的风吹拂他的衣袖,他闭着眼缓慢呼吸,沉醉其中。
“岚因,今日天气如何?”他并未回答李岚因,反而不着边际的问了这么一句。
李岚因静了静心,耐着性子答道:“风和日丽,碧空云净,是个好日子。”
“是啊,是个好日子。那你是否知道,我还有几个这样的好日子?”王亦阙睁开眼看着她。
李岚因抬起眼,眼中犹豫难言。
“谁也说不准,对不对?也许今日,也许明日。但你我都知道,那一天不会很远了。”王亦阙喟叹一声,微哑的声线听来让人心梗,“我这病已入膏肓,能拖一日是一日。留着她,是因为她尚有价值。”
李岚因敛着眉目,似有所悟道:“如此说来,你是要利用她。她既是温家人,也许有法子医治你……”
“你为我耗费多年心血,寻找治疗之法,我很感激。万龄之事,希望你担待谅解,交给我来处理。”王亦阙柔声道。
李岚因咬着唇,切切地看着他,语气迫切含情,“你知道我要的不是感激。”
王亦阙笑着摇了摇头:“岚因,你太执着了。倘若我耽于儿女私情,如何能有今日的王门,又如何能达成我的夙愿?”
李岚因不甘委屈,别过头轻咽一声,忍住眼中的泪意。
门口的玉漏轻轻叹气。这么多年了,王亦阙对李岚因一直很暧昧,既不表明态度,又能恰到好处地安抚。整个家中众说纷纭,窃语私议,直至今日都未有定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