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龄看着天,祈求老天爷千万不要下雨,要是下起雨来,馥玉就保不住了。
好在老天保佑,他们平安到达了潼嘉关。
潼嘉关人头攒动,街道上人群熙熙攘攘,比肩接踵。到达关里后,庞都骑着马走在前面,董旭已改为步行,拖着温龄三人正走在潼嘉关的街道上。
温龄三人已长途跋涉了三天,期间顶着火辣日头,翻山越岭,穿丛越林。走在末尾的馥玉脚上本就带伤,如此遥远冗久的赶路,她已吃不消了。
等温龄发觉时,已来不及。她的脚趾已经脱落,一路零零碎碎地漏着土,她却一直缄默忍耐,直至无法行走,栽倒在前面飞谷身上。
因在集市区,董旭担忧几人乘机逃跑,故而将绳索减短,索性三人离得并不远,温龄三两步就来到老六身边。
“六姐!”
“来怡,是我不好,倘若我没有将他们引回家中,也不会给家里招致如此祸患,是我对不起你们……你与飞谷,一定要好好活……”馥玉话未说完,手脚皆断,碎裂成一节节的土块。
“不是你的错,不是你……是我,是我轻信了他人!是我!是我!”温龄捶胸顿足,紧紧抱着馥玉痛哭。
飞谷垂着头,跪在馥玉身前。见馥玉裂开的额上有一块平扁木块,他不知这是什么,拿出来看了看。
温龄泪眼婆娑,从飞谷手中接了过来。
这是颅木,是陶人最重要的部件,如同人的大脑。其中不仅装载记忆,还记录了他们在这人世间的经历。但凡颅木未曾损坏,将它重新植入新的陶体中,他依然可以重生。
街道上的人似乎没见过这样稀奇的,纷纷围拢过来,交头接耳,指指点点。
这时候,同在潼嘉关的尉迟胥等人,刚刚与王亦阙商谈结束,正从对面的酒楼出来,见街道上围满了人,尉迟胥目不斜视离开了,他对市井之事无甚兴致。
倒是杜良,生性聒耻浮躁,最是喜欢凑热闹。于是往里面挤了挤,便看见了温龄。
温龄泪水盈眶,婆娑泪眼无助巡望着人群,转瞬间也看见了杜良。
宛如玄夜中划过一道流星,又像悬崖边看似能救命的断藤。
她眼中不知为何,竟闪过一丝希冀之光:“杜良,杜良……杜先生!”
杜良听到温龄唤他的名字,宛如白日见鬼,飞速从人群里缩了出去。
温龄知道尉迟胥就在附近,便扬声喊道:“尉迟公子,尉迟胥……我是来怡,我是来怡啊!你听见我吗?你听见我吗?”
她围着人群拼命哭喊着,企图拨开密麻的人群。
杜良从人群里退出来,回到尉迟胥身边,推着几人快速离去。
尉迟胥见他面色惨白,问道:“怎么?”
“没,没什么,就是有个奴隶被打死了,另一个在撒泼……真晦气,快走快走!”杜良紧张得话都说不利索。
倘若尉迟胥看见温龄,那他与陆羽的谎言就会被揭穿,照尉迟胥的脾气,他们必死无疑。
尉迟胥略微点头,又回首往那方人群看了一眼,垂目肃容离开了。
温龄似乎看见了尉迟胥,只见他淡淡瞥了这边一眼,很快就走了。
世事在何处转承,在何处曲折,非世人能左右,只能受这无边痛苦煎熬。
天地为炉,翻滚熬煮之痛,水深火热之苦,谁人逃得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