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纨轻哼一声,道:“日后你自然会知道。她那些伎俩,也就骗骗家中那些无知的婢子罢了。王亦阙再是病重,难不成家中还缺一个给你送药汤的婢女?她就是借此机会来会一会你,看看这位被门主亲自带回家的万姑娘是神是鬼罢了。”
“是神如何?是鬼又如何?”温龄笑问道。
朱纨执起棋盅中的白子道:“若是神,便笼络。若是鬼,便驱逐。”
温龄恍然大悟的点头。
“万姑娘将青裘支开,想必早已有了判断。你心思如此缜密周至,也许是朱纨瞎操心了。”朱纨将白子丢回棋盅里。
温龄摇头,自若的笑了笑:“非也非也,我是忧心你罢了,这背地里说人家坏话,自然是越少人听见越好。”
“我可不是背地里,我是明目张胆的说她坏话。这整个家里,谁人不知我讨嫌李岚因?”朱纨说罢,又打趣温龄,“你倒是个人精,什么坏事从你口中说出来,都好像与你不相干似的。”
温龄开怀一笑:“归纳到位,朱纨乃真知己也。”
正值午饭时辰,风雨更趋厉害,朱纨便留在了东院里。
两人无事闲聊起来,温龄藉由朱纨得知了更多松州城的消息,也是时隔三日后,头一次从别人口中听到了庞都的名讳。
“那庞都不过一粗暴鲁莽的愚蠢武夫,不知万龄为何打听他?”朱纨自然记得那日潼嘉关发生的事,只因她已帮王亦阙打了掩护,向温龄说了谎,故而装作不知情。
温龄面色阴沉,眼中似有翻江似的怒海波涛。她袖中的手渐握成拳,沉声道:“庞都与我有不共戴天之仇,我一定设法杀之。”
她人虽心善仁慈,却并不糊涂。庞都不仅灭她全家,与她温家有深仇大恨,为人更是残暴凶虐,杀他一人,不知可解救多少疾苦百姓。
朱纨深深看她一眼,忽而笑道:“南境多方势力纠缠,暗流涌动。庞都奉谕旨坐镇南境七年,近几年才勉强维稳。若非为了南境局势安定,咱家门主早就叫他身首异处了。”
朱纨这话说的熨帖周到,寥寥数语,一举数得,细思之下不禁叫人拍案叫绝。
温龄想起尉迟胥讲述的天下局势,略微沉吟后,冷笑一声道:“南境就当大乱,天下才有所转机,继而另立新局。”
朱纨偏头凝看着她,面上含着奕奕神采。
的确,东琅倨独霸之势已久,这天下的确应当乱上一乱,换个人当家作主。只不过策何人当家作主,还得王门说了算。
温龄并未察觉朱纨的心思,心中继而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顾它须得先顾己。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庞都之事尚可放一放。此时眼下之重是须设法留在王家,以保存自身。
她思量再三,顾及自己初来乍到,无所依靠,更何况世事无常,人心险恶。倘若她身无挂碍,无牵无挂倒无甚要紧,可她还有飞谷。故而留在王家才是最好的选择。
然则她也非是螟蛉食血,不知报恩的白食之辈,当是要自尽其才,感恩图报,才可在这家中名正言顺,心安理得。
她又细细回想王亦阙的病势显症,心中暗自下了决定。既然尚有存疑,那便验证一番,是真是假自有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