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念大概没想到姜容会见她,穿的很是随意,已至春日,她穿的单薄,淡紫色的纱裙,浅黄色的披帛,跟以前当奴婢时灰仆仆的模样是不可同日而语,大概是日子过得太舒坦了,人被滋润的好,脸也俏生了许多:“当日公主劝本宫安分待在寺庙里,本宫也想遵从……只是,人算不如天算。”

姜容既然提起,周念也必要遮遮掩掩,入宫这些时日她的根基日益稳固,前些日子刚被封了念嫔,一口一个‘本宫’,好好的过了一把主子的隐。

按照身份,周念应当在姜容面前自称嫔妾的,只是她如今得宠,没人敢纠正这个。

姜容笑了笑:“虽然你得宠,可是也没见什么成效。”

“若是能等等,等到母后回来,柳妃此刻怕是已经在黄泉路上陪着周嬷嬷了。”

“公主此言差矣。”周念也笑了,原本她从前学的安若素的那些东西只是貌相神不像,两人毕竟出身是有差距的,周念无论怎么学都有着东施效颦的意味,现在毕竟被昭乐帝宠了一段时日,现在瞧过来倒是更像了,“柳嫔野心勃勃,若只是赐死未免太便宜她了,本宫自当会寻个法子拉她背后的柳家一同下水。”

面对姜容,周念倒是什么话都敢说,也毫不忌惮,她张狂,却也拥有着张狂的资本,柔贵妃虽然复宠却大不如前,她不仅有宠爱,还年轻,再生下个一男半女也不是不可能,到时候,就算柔贵妃有着强大的母家也是无济于事。

“呵。”姜容冷笑,她明白,对付周念这种人,吃硬不吃软,你若是好言相劝,只会让她觉得你软弱好欺负,“你胆子倒大。”

“跟柳嫔为敌,本宫不得不做绝些。”周念收下了姜容的夸赞,“告诉公主也无妨,本宫与柔贵妃达成了协议,如今那柳嫔不过是个连封号都没有的小小嫔位,身份尚在本宫之下,更遑论柔贵妃娘娘了。”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周念这些手段,多半源自柔贵妃。

“姑母的仇,本宫从来都没有一刻忘却过的时候,本宫替公主解决了心腹大患,不求公主对本宫如何感恩,只当是本宫报了公主提拔多年的恩情吧。”

“哦?”姜容微微挑眉,“念嫔这话,是要同本宫一刀两断了?”

真是个白眼狼,好在,姜容也没指望她。

要真是指望着周念,那与等死没什么区别了。

“公主这是哪里话?本宫只是不喜欢欠着别人恩情罢了。”周念微微一笑道。

不管周念如何巧言令色,事实就是事实,她受够了自己以前周念的身份,跟姜容一刀两断也是迟早的事,既然之前话说的那般明白,关键时候她也没必要装糊涂。

“你什么时候欠着本宫恩情了?”姜容冷冷道,“你从前为奴为婢,别的优点没有,但是懂规矩可算是一流。”

“现在好不容易熬出头了,怎么倒把自己最大的优点丢掉了?嗯?”

周念脸色不好看,她最讨厌有人拿曾经碧霞的身份出来说话,若是旁人她还能责罚惩罚,但是姜容,别说责骂惩罚,她连反驳都做不到。

“一口一个本宫,知道的您是念嫔,不知道的,在本宫面前如此放肆。”姜容将手中的茶盏狠狠一放,震得桌子都轻颤了两下,眸中一片冷漠,“还以为您是被封了念皇后,要取代母后呢。”

周念不甘心啊,她都已经如此得宠,为何还要低自己以前主子一头?她不就是运气好,会投胎吗?

但是在不甘心,也要甘心。

她跪在地上垂着头没人看得清她的表情:“嫔妾知错。”

“你以为靠着柔贵妃就能大树底下好乘凉?”姜容有一瞬间觉得自己真是心慈人善,周念如此不识抬举自己还尽心尽力的帮她,啧啧。

“柔贵妃那是在利用你。”

“柳嫔,位份低是没错,但是位分这种东西,柳嫔当年既然能够升为妃位,那么现在嫔位不过也是暂时的罢了。”

“柔贵妃要是真有她说的那么轻巧,那么她为何找上你?”

“最终原因是,你可以当她的替死鬼,有朝一日出了事,柔贵妃便可以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在你的身上。”

姜容说这话的时候没有嘲讽,没有不屑,有的只有平静,她在陈述事实罢了。

“公主以为嫔妾是傻子吗?”周念伺候姜容多年自然是知道姜容的性情,就公主那睚眦必报的性子,就凭刚刚自己的态度,公主不上来扇自己两巴掌都算轻的了,以德报怨?她才不信呢。

“你当然不是傻子。”姜容道,“本宫说那些话你也不必自作多情是为了你,周嬷嬷抚育本宫多年,你既然走上了这条路,还是走的顺畅一点好,这是本宫最后一次帮你了,本宫说的对不对你自己寻思寻思便好。”

“你不必记着本宫这份情,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只是周嬷嬷在天之灵不得安息,仇人尚活的自在,本宫绝不会允许。”

姜容越是亲近,周念越是不信,但是眼下公主的态度,倒是有几分可信了。

公主重情,念在自己的姑母份上,是极有可能得。

不管是不是,道声谢总归少不了一块肉,若是真的……那柔贵妃,可真是煞费心机的收买人心。

“多谢公主提点。”

“你下去吧,本宫乏了。”姜容不想看见周念,该说的都说了,若是这样周念还能中了柔贵妃的算计,那是周念活该了。

周念离开之后,姜容淡淡道:“明日虞后要去京郊体察民情?”

云兰点点头。

姜容叹了口气,抬眸看着南熏殿的一切:“明天,是个好机会啊。”

姜容的本意是明天趁着虞后不在安排一下离开郢都的事情和东西,以及城门接应的人,这种活,姜容一个养在深宫的公主是办不成的,钱有,人脉却是没有,但是姜容有帮手啊,温铭沉默这么久,也该有点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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