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竹一路跑着,刚从鬼门关上走了一遭,她的心一直跳的极快,心惊肉跳的感觉反而比刚刚更厉害了些,她离得那南熏殿有一段距离了,捂着胸口停了下来,她原本攥着的冰凉银簪染上了手心的温度,回头看向南熏殿,南熏殿占地极广,是大郢近年来新建的宫殿,华丽大气,琉璃瓦在午后阳光的照射下折射的格外绚烂,一如它的主人,妍丽矜贵。
大概只有这样的宫殿,才能配得上那位……尊贵的嫡公主吧,墨竹心想。
把簪子收好,墨竹整了整跑的有些凌乱的裙摆,压下自己心里那心惊肉跳的感觉,墨竹一步一步的走了回去,路上看到了一个半大的小宫女,急匆匆的向前赶,心思一动,把那小宫女拦了下来:“你是哪宫的宫女?”
那宫女走的匆忙,唇边呼出白气,停下脚步,看清墨竹的穿戴,比普通的宫女好了不少,屈膝行礼:“姐姐好,我是刚入宫的宫女,奉于嬷嬷之命去寻云兰姑娘。”
墨竹只是顺口一问,没想到这小宫女交待的这么清楚,对于她口中的于嬷嬷更是听都没听说过,索性也没打算管她:“刚好,我有些事情来不及同公主说,你帮我带个口信,另外......这簪子,你帮我交还给公主。”
小宫女呆呆傻傻的,愣了一下回道:“哎,好。”
墨竹把簪子递给小宫女,低声道:“你就帮我传......齐王王妃虞九潇。”手握住小宫女的手,除去簪子,冰凉的手中传递给小宫女的银子还有着体温的余热。
小宫女诧异,墨竹没再说话,浅笑与小宫女擦肩而过,公主良善,墨竹只希望这点消息能帮到公主,但也不敢透露更多的事情,毕竟,她和妹妹也还要活命,这簪子……更是留不得,主子看见了后患无穷。
墨竹没有什么地方可去,潜御殿是她唯一的归宿。
她们这些奴婢,生下来不是为自己而活,而是为主子而活,主子尊贵,她们便鸡犬升天,主子没落,她们便要成为最最低贱的奴婢,很不幸,墨竹是后者。
潜御殿,以前的名字叫乾御殿,是先帝长兄太子的住所,那太子福薄早逝,乾御殿就废弃了,弃殿,弃人,绝配至极。
如同游魂般活的浑浑噩噩,是潜御殿中人的命。
打破这一切的,是前些日子小郡主贪玩淋了场雨,一直高烧不退,恰逢虞后不在,找人帮忙却无人敢下这个命令让太医来看小郡主,主子不可能看着小郡主越来越虚弱,就不得不自寻生路。
墨竹走到了潜御殿的小门,敲了敲门,开门的是主子身边得力的太监,景泰。
景泰看到墨竹很是惊讶,见墨竹想说话,捂住墨竹的嘴低声道:“先进来再说。”
墨竹顺从的被景泰拉了进去,回道:“明泽公主吃了我做的糕点,我的话传到了。”
景泰点了点头,道:“这些话你留着跟主子去说。”
墨竹噤了声,偌大一个潜御殿,安静的连只鸟雀都没有,潜御殿是前太子的宫殿,占地不逊于明泽公主的宫殿,只是昔年的富丽堂皇早已不见,只残余一宫的清冷和幽静。
潜御殿的主殿年久失修早就不住人了,墨竹跟着景泰左拐右拐的走到了一个偏僻的殿宇面前,这原不是潜御殿主子该住的地方,大概是前太子某个不得宠侍妾的居所,这也算是整个潜御殿最有人气的地方了,小郡主病了,为数不多的下人基本都在这。
墨竹跪在殿外,景泰走近殿内禀报。
哪怕主子落魄了,该有的规矩,潜御殿一直都有。
等主子允了,墨竹这才起身,潜御殿的下人并不多,算上墨竹还有景泰也不过五六个,主子依旧身着素衣,姣好的容颜一日比一日憔悴。
殿里静悄悄的,墨竹知道主子在等着自己的解释:“王妃娘娘,奴婢把话传到,明泽公主心生怜悯放了奴婢回来。”
若是有人听到墨竹这一声王妃娘娘,定会惊到,淮王妃垂死,陈王妃不在郢都,这是哪门子的王妃?
墨竹口中的‘王妃娘娘’,没什么表情,阖上眸子,命景泰送墨竹回去,墨竹松了口气,是自己想太多了,自己本就是个传话的,话传到了,主子没必要再难为自己了。
出了殿门,墨竹跟在景泰后面,拽了拽景泰的衣服:“景泰公公,我可以去见见我的妹妹吗?”
墨竹刚刚入了殿门环顾一圈,跪着的人当中并没有自己的妹妹。
景泰盯了墨竹一会,墨竹不自然的挪开眼睛,瞄向别处,等来了景泰的回答:“可以,跟我走吧。”
墨竹很是机灵的道:“公公忙您的便是了,您给我指条道,我顺着找过去,免得浪费公公时间。”
墨竹没想太多,只觉得几日不见自己也算是经历了生死,许多体己话想给妹妹说,景泰公公这么不近人情要是待在那不走,体己话可该怎么说?
景泰摇摇头,难得的解释:“路远偏僻,墨菊是受罚不是享福,主子不许乱逛你不清楚潜御殿的位置,没我带路你找不到。”
墨竹犹豫了一下,心想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能见到妹妹比什么的都强,欣喜的‘哎’了一声,走路的速度也快了许多。
不知道是不是墨竹的错觉,大概也是墨竹太兴奋了,景泰越走越慢,本来在墨竹前面的,被墨竹超过到了后面,可能不是景泰慢,是墨竹快了些,墨竹没在意,环顾着四处,指着稍远一些的房子道,回头道:“景泰公公,墨菊是被关在那里吗?”
景泰摇了摇头:“不是。”
路远偏僻,
墨竹疑惑,附近没有什么可以住人的地方了,也许还得走的更远些,墨竹就往前走了几步,景泰却失去了为数不多的耐心,主子的命令他一像办的干脆利落,这次也不例外,他身材高大,压着步子,走到墨竹身后……
冬天已至,任她是菊还是竹,都熬不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