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儿从早上开始就一直闷闷不乐,而且两个眼泡红肿,满眼血丝,看样子是昨晚哭了一夜,而且一宿没睡。她既不搭理赵之用,也不理柳毅,早早地就起了床,一个人爬上屋顶,坐在屋檐上望着浓浓晨雾发呆。

冰儿还在为柳毅昨夜的不辞而别生气。虽然柳毅又被赵之用留了下来,她知道以后还是非常生气,使劲蹬了一下脚,气呼呼地问柳毅:“柳毅哥哥,你为什么要走啊?而且还不跟我说!”

柳毅不敢正视冰儿,一脸抱歉和尴尬地看着赵之用,赵之用也十分为难地站在边上,正想开口解释,冰儿却抢先说道:“爷爷,你知道柳毅哥哥要走,你为什么不留下他,还不告诉我!”

“冰儿,你听我说,事情是这样的——”

“我不听!”冰儿用手捂住耳朵,紧紧闭着眼睛大声喊道,“你们都骗我,再也不理你们了!”说完就跑进房间,重重地关上了门,过了一会儿,屋里传来冰儿的哭泣声。

从哭声来看,冰儿这次是真的伤心了。柳毅听了之后也很难受,本来打算一个人悄悄离开,没承想又被赵之用拉了回来。虽然没有走成,但冰儿却也知道了柳毅要离开的心思,只不过她竟然会为此感到如此伤心,这一点倒是大大的出乎了柳毅的意料。

虽然只是萍水相逢,相处的时间也不长,柳毅已经成了除赵之用之外冰儿最亲近的人之一。这其中的原因,也许是与冰儿从小失去了父母和亲哥哥有关,但更多却是冰儿对柳毅发自内心的喜欢。赵之用不知道应该如何解释这一切,只能认为这是他们两人上天注定的缘分。

冰儿的眼泪让柳毅更真切地看到了她对他的在乎,他虽然对此十分感动,但也很无奈:他害怕自己某一天可能会因为入魔而伤害冰儿。如果真的发生了那样的事,那么他将会悔恨终生。

可是现在赵之用又急忙把他拉了回来,告诉他:“孩子,你先别急着走,我有个办法,说不定可以只好你的病。”赵之用不知道该用什么词语来形容柳毅现在的问题,只能用“病”来表达。

一开始,柳毅听了是有些迟疑的,因为他的问题并不是用几服中药就能治好的。可是当听到赵之用说“我突然想起一个老友,他不但精通医道,还通仙道之术,长期隐居深山,说不定他有办法治好你病。”之后,便有些迟疑了。

“不管如何,还是先试一试吧,我知道这个人在哪里,我可以带你去找他。”

柳毅很感激赵之用的好意,但是他又害怕连累赵之用和冰儿。这次通灵人被他引到村子里,就险些害了爷孙俩的命,如果再和他们一道出发,说不定路上又会引来什么麻烦。柳毅一下子想了很多,一时决定不下。

赵之用道:“孩子,你若信得过我,就先留下来,过几日我就带你去找我那个朋友。”

赵之用之所以极力挽留柳毅,其实一半是处于对柳毅的同情,另一半则是处于愧意。

在此之前,赵之用发现柳毅的问题之后,就对柳毅比较冷漠,而且当柳毅受到村民们的谩骂和攻击的时候,赵之用一直担心冰儿,有所顾虑,不敢替柳毅说太多话。可是后来当他们被摄魂之后,柳毅舍命相救,赵之用终于知道柳毅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孩子,也为之前的种种顾虑和戒备感到惭愧。

所以当他看到柳毅独自上路之后,心中愈发感到不安,于是决定带柳毅去找那个老友,央求老友出手帮助。

从冰儿这一次的反应,赵之用也真切地看出来:冰儿现在已经离不开柳毅了。

对于这一点,赵之用也是喜忧参半,喜的是冰儿已经把柳毅当作了自己的亲人,从过去的那种孤独状态中走了出来;忧的是柳毅到底与普通人有区别,他以后的道路将会通向何处还是一个未知数,不过可以肯定,他定会经历更多的凶险。而现在冰儿已经离不开他了,这样下去,冰儿的以后将会怎样,赵之用也不知道。赵之用现在只剩下冰儿一个亲人,他不得不为孙女的未来着想。

赵之用没有在这两个问题上纠结太久,他现在把希望都寄托在了他的那位老友身上,如果他真的能够治好柳毅,那么所有事情最后或许都会得到改变。

那么赵之用所说的这位老友到底是一个什么人呢?

这位老友是赵之用在一次上山采药的时候认识的。

时间还得追溯到赵之用三十岁那年。那时候,赵之用还只是一个老大夫的学徒,尚未成家,整日除了为他师父配药,就是进山采药。

一次,师父交代他去采一味十分稀少的草药,那种草药长在深山之中,师父本来要去的,但是因为年纪太大,身体不便,不能远行,只好让赵之用去采药。

赵之用领了师命,带足了六日干粮,于破晓时分出发,前往一座叫灵霄山的山里找一味名叫黑魂母的草药。也是奇怪,这黑魂母只长在灵霄山里,而且还长在高耸入云的山峰顶部的峭壁之上。黑魂母堪称伤病中的万能草药,不论是内伤外伤,伤得多严重,服用配过黑魂母的药之后,都会发生奇迹,很快痊愈,甚至连因伤势过重而昏死过去的人,只要时间不超过半个时辰,都能捡回一条命来。

这黑魂母因为药用价值极高,又十分稀少,又极难取得,所以价过黄金,但凡学医之人,都想得到这种草药;更有无数药贩子,都想去采这黑魂母,一夜暴富。

可是黑魂母并没有那么容易采到,这种草药不仅长在灵霄山的山顶上,而且是长在山顶的一面峭壁之上。

列位看官看到这里可能会哂然一笑:“纵使长在峭壁,要采黑魂母又有何难?爬上顶峰,拴上一根长绳索,从上面吊下去不就行了?”

上去的人确实都是这么做的,可是最后不是失足掉下山崖摔得粉骨碎身,就是死在了绳索之上。为什么呢?因为那峭壁不但有数百丈之高,不但光滑如切,而且黑魂母周围还有黑魂枭守护。

这黑魂枭又是什么?

黑魂枭是一种身形巨大的猛禽,比这世上所有的鸟类都要厉害和凶残。这种鸟飞在天空之中,就如同一块铺开的黑色毯子,足足有三丈多长,连地上都会投下一块黑影!黑魂枭全身羽毛炭黑,嘴上有尖利的喙,一双利爪更是比那金刚还要锋利,就是抓在那坚硬的峭壁之上,也只见石头噼啪爆裂,不见爪子有半点损伤。别说是抓蛇抓兔子了,就是抓人,那也是非常容易。

黑魂枭为何如此厉害呢?原因正是黑魂母。

黑魂母长得像盆景中的小树,植株矮小,树干却十分衰老,长满皱皮,而且盘根错节,虬如青龙缠绕;长着小而圆厚的叶片,此处一团,彼处一簇,每一簇叶片顶端都结着许多圆形的小浆果,那小浆果颜色深黑发了,有如海底的黑色珍珠,阳光之下闪闪发光;到了夜间,不但发出暗红色的光辉,还会散发出一股浓烈的药香味。这小浆果就是黑魂母最珍贵、最具药用价值的地方。

黑魂枭的幼雏在长翅膀的时候,为了长出更强有力的翅膀,常常要用喙将自己原来的翅膀啄断。与此同时,它们还会去吃黑魂母的浆果,吃下这种浆果之后,它们的骨骼不但会以奇快的速度再生,而且还会变得无比刚硬,就连喙和爪子也会变得刚硬锋利,即使以极快的速度撞到石头上,也不会因此而折断。

黑魂枭依赖这黑魂母,所以时时刻刻都像看守宝贝一样地守着黑魂母,即使外出觅食,也会留下两只黑魂枭守在边上,以防人类和其它鸟类来偷采。

许多采药的人拴着绳索还没下到一半的时候,下面的黑魂枭顿时就发怒了,发出悠远深长的一声长鸣,然后展翅张爪就向那些人扑过去。有的人被吓坏,一不小心就掉下了山崖;有的人手里拿着棍棒和刀具,妄图攻击黑魂枭,却都被黑魂枭用爪子生生撕扯成两半,抛下山崖。纵使上面的人用长枪和弓箭往下射,那些兵器碰到黑魂枭,也会像碰到钢铁一样,发出火花和刚硬的碰撞声,而黑魂枭却安然无恙。被激怒的黑魂枭杀性大发,但凡遇到人,就大开杀戒,不留一个活口。所以时间一长,山上山下就堆积了许多人的尸骨,崖壁上挂满了绳索,沾满了血迹。采药的人都知道了这黑魂枭的厉害,所以后来就没有人敢上去采了。

赵之用在此之前并不知道黑魂母,更不知道还有黑魂枭守护,他的师父只交代他去将这种药采回来,却并未告诉他这种药是根本采不到的,凡是去采的人几乎就没有能活着回来的。他师父出于私心,更何况赵之用对他来说不过是无足轻重的外人,死不足惜。赵之用因此成了师父心存妄想的替死鬼,莫名其妙地踏上了采药的路。

至于赵之用到底采没采到黑魂母,后来又是如何与他说的那位老友认识的,且听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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