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龙椅上半天没有说话的齐宣帝终于开口了,他嘶哑的声音似乎有一种魔力,有一种让人不敢轻视的力量,这是上位者多年积累的气势。
他沉声道:“弼儿这次确实思虑不周,叛军不过几千人,而每个州都有厢军几千到一万人不等,这些人虽战力不及禁军,但对付那些乡野村民还是绰绰有余的。虽说畜牧、修缮、看守都需要人力,但从最近的通州调三千厢军加上夔州自己的厢军尽够矣。”
齐宣帝虽是商量的语气,但已经表明了自己的决定。这样确实是最可行的办法,底下所有的大臣齐齐躬身说道:“圣上圣明。”
不过虽说调兵之事不难,但此番平叛所需银钱依旧是个问题。齐宣帝看了底下重臣一眼说道:“户部和兵部尚,粮草一事你们是如何打算的?”
季尚上前一步,看了眼一旁的兵部尚,小心翼翼地说道:“回圣上,这两年年景不好,再加上去年寒冬,不少地方受了灾,户部那点子家底都给掏了出去。所以所以能拿得出来的,不到十万两。”
“不到十万两!”底下众臣听了不禁唏嘘一片。堂堂一个大齐国,国能动用的现钱竟然不到十万两!
其实季大人不敢说当年与西夏一战早已掏空了国,再加上这两年确实年景不好,圣上体恤民众不忍加税,所以这十万两还是户部抠了又抠才省下来的。今年出现那般多的流民却无力赈灾也是这个原因。
冬日那会儿,大皇子原本不想灾民之事引起圣上对户部账目的重视,是以私下带兵驱逐了灾民,没想到却引来了今日这般祸事。
兵部尚也是大皇子的人,他瞪了眼一旁的季大人,心中默默地叹了口气,咬咬牙上前一步说道:“回圣上,此次一战,调用的兵卒并不多,且想来很快就能结束,是以俭省一点十万两也尽够了。”
兵部尚本是一片好心,不想圣上揪着户部的银子不放,从而让大皇子为难,可他却没料到一旁一直如老僧入定的中令突然开口了。他幽幽说道:“十万两也能打,五百万两也能打。我竟不知禁军与厢军差距是这般大。”
其实他这话是有问题的,当初攻打西夏禁军加边军共出兵十万,这次统共不到八千,再加上两地环境不同,对手又不同,自然不可同日而语。但中令将两件事放到一块儿,怎么看十万与五百万的差距着实大了点。
户部和兵部尚正欲解释,中令却没给他们这个机会,继续道:“老夫也就感叹这么一句罢了,打仗这事因地制宜,到底用多少,怎么用还是要圣上和主帅定夺。但如今国空虚,这些钱粮不是个小数目,怎么用,用到哪里,老夫觉得还是要说清楚的好。免得像与西夏那战一般,闹得如今民怨沸腾的。”
中令不愧是老狐狸,他没有半句指责,却句句戳中了圣上和大皇子的痛点。他说完这一席话,退后一步,抄着手,不再言语,有些话,他只能点到为止,剩下的自有人去说。
果不其然,一个御史上前一步道:“圣上,臣听闻最近民间对西夏那一战有所怨言,如今国如此空虚,臣觉得,还是清查一下西夏那一战的账目,好给大家一个交代。”
大皇子此刻如坐针毡,感觉后背都濡湿了一片,但他是那场战役的主帅,自是不好推脱,户部和兵部如今牵涉其中,也是不好开口。好在,这两年他在朝中也布下了不少棋子,他看了眼站在后头的鲁国公。
鲁国公本来只是躲在后头装鹌鹑,被大皇子这么一看,不自觉地打了个激灵,忙上前说道:“回圣上,与西夏那一战到如今已过去三年有余,许多事情都很难查证。当年我们大败西夏,军心沸腾,如今若是要去翻旧账,只怕是伤了将士们的心啊!”
说完,鲁国公看了眼大皇子,默默地又退了回去,心想今日这般应该能混过去了吧。
大皇子皱了皱眉头,鲁国公不知内情,这话看似没有什么问题,但却没法让人信服。中令那边官众多,自己这边打嘴皮子确实打不过他们,如今他只能寄希望于圣上。想到这里,他满脸期望地看向龙椅。
只见齐宣帝轻轻敲击着桌面,脸色沉郁,他迎上大皇子略带恳求的目光,有些失望地皱了皱眉头,但依旧对着底下说道:“现下当务之急便是平定叛乱,保得百姓安居乐业,至于其他,等这事了结再行定夺。”
底下众人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齐齐躬身道:“圣上英明。”
就在大皇子在宫中与众臣打嘴仗之时,大皇子府内
“侧妃娘娘,您找我过来可是有哪里不舒服?”墨竹拎着医箱进了王侧妃的卧房,看了看斜靠在床上头戴抹额的王侧妃,见她面色红润,精神也还好这才放下心来。
王侧妃将女儿交给身旁的乳母,给小枝做了个手势,小枝心领神会,将屋子里的闲杂人等都遣了出去。
待屋里其他人都出去了,王侧妃这才笑着朝墨竹的方向伸了伸手,说道:“墨郎中,你过来,我有些事情要与你说。”
墨竹拉着她的手坐到一旁,这几个月的相处让她对这个身世悲惨的皇子侧妃分外怜悯。她习惯性地摸上王侧妃的脉,想看看她最近调养得如何,却反被她抓住手说道:“我的身体我是知道的,最近你给我用的药效果很好,我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今天要你过来是有些要紧事要与你说。”
墨竹有些不解地看着王侧妃,静静地听她说道:“听说最近外头一直在传三年前那一仗账目不明,导致如今国空虚。今个儿大皇子又被匆匆叫入宫中,我心中不安,总觉得之前我们做的那些事怕是要瞒不住了。”
“侧妃娘娘”
“你先听我说”,王侧妃打断她:“我答应你们做那事时就抱了一死的决心,我委身于那个恶魔这么多年,早就没了念想,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的家人。现下,若是事发,我是无论如何都逃不掉的,但你不同,你只是给我瞧病的郎中,如今我已顺利生产,你自是该回去了。这些日子,谢谢你对我的照顾。但求你一件事,帮我转告你背后的那些人要信守承诺,替我找到我的家人,护他们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