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岑的办法极是粗暴。他连同林敢、钟意,三人硬生生从村民手里夺下行囊,将人丢出家门外。
“哎呦!”一个村民被崔岑扔到地上,急得要爬起来,“我的包袱,你快还我!”
“你再往前一步,我就打晕你,”崔岑温言好语的模样,但冰冷的眼神可不像在开玩笑,“看看是谁一会儿有空抬着你逃命。”
那人顿时哑声了。
林敢和钟意也分别行事,如法炮制,将村民手里的活畜、农具、杂物统统丢弃,强制地把人推到外面街上。崔岑就拿着一根长竿,赶羊似的把人往村口大槐树方向赶。
吴娘在一旁不住地敲锣,呼喊远近的村民过来汇集。
锣声促促,崔岑将长约一丈的竹竿耍得花样百出,东|突西拦,滴水不漏。沈砚如坠梦里,像看一场大戏。
村民越聚越多,嘈嘈杂杂有抱怨有哀嚎,还有人试图返身。崔岑手中的竹竿灵巧至极,不轻不重敲敲打打,这才控住人群。
从不曾想过,那样锐气、骁悍、又冷情的燕侯,有一天会陷在一群手无寸铁的乡民中,疲于奔命。沈砚看得有趣,不得不承认,此事她做不到。
而他收起戏虐之意,神情专注,认真起来眉眼愈深邃,瞧着竟有几分顺眼。
“老天啊,你们不能这么不讲理啊!”一个老婆婆被钟意推过来,哭丧着就要冲回去。
崔岑一竿抵住她肩膀,轻轻一推,冷声道:“不要胡闹,我可不怎么敬老。”
“我怎么胡闹了,你们这些抢东西的强盗!”老人家大喊大叫,连带着她身边人都躁动了。
崔岑眼中一冷,竹竿穿过老人腋下,一个巧劲极快地将她远远挑开,丟在人群外:“那你就回家抱着你的鸡鸭等死罢。”
他的眼中毫无耐心和怜悯,被他扫视到的村民自觉闭上了嘴。
那老婆婆一个人落单孤零零站着,错愕得忘了撒泼,不是,她就是说了一句,怎么就不带上她了?
倚老卖老,看来对崔岑无效。沈砚略停了停,朝老人示意道:“还不快跟上?”
老人家得了台阶,嘴里不知念叨什么,又跑了回来。
崔岑只做不见。
“侯爷,我来帮你!”林敢也带着十几个人从侧边过来汇合,“村里的人差不多都在这儿了,钟意跑得快,说是再去搜寻一遍。”
崔岑点头,脸色有一分凝重:“快走罢,你看这天色,不出半个时辰就要落雨。”
他们时常行军之人,对天象都有一分敏感,估算不偏左右。林敢接过了他家侯爷的长竿,心头也有些沉。幸好此时村民经再三震慑,再不敢多话,颇为服帖。
吴娘终于歇下锣,咳了几声嗓子有些哑,耳朵旁似还留着嗡嗡余声。
实则崔岑几人这番动作极快,边赶边走,并没有多费时。沈砚走在一侧,见人心稍齐,不禁松了口气。
崔岑到她身边,哂然笑道:“有时候你不能和他们讲道理,也许动手会更方便。”
沈砚认同,谢道:“多亏有侯爷在,换个人没有你这样的身手,恐怕都做不到。”
“若不是因为你……”他才不会管这些闲事。
未完的话自是不必说全。沈砚不意对她一直作冷淡旁观状的崔岑也会说这种话,心头掠过一丝异样。再看时,他眼眸清亮坦荡,并无一丝痕迹。
许是她听错了罢。沈砚丢开不想,“崔侯对乡民的大恩,郓州必将牢记。”
片刻后钟意赶到,他缀在队尾压阵。自此,连同躺在牛车上的沈村长和沈牛杰,牛角坳的人都齐了。
沈砚和崔岑领路,路过大槐树下,匆匆往村外去。那根吊绳上系的布疙瘩还在地上,不知被踩了多少脚,也没人留意了。
路线是沈砚选的,从村里出来约两里路,有一条岔道可以往邻村去。
只是分道时,村民十分焦躁不安,吵吵囔囔,“为什么不往桑园那面去?”“就是啊,这是要带我们去哪儿,你们说清楚!”“那头是小梅村,又穷又破,去那边做什么?”
沈砚伸手指了指天空,傲然道:“自己抬头看,还有多少时间容你们在这质问我?我们中间有老人有幼童,行路是什么度你们自己没点数?村西那面的岩头村要走上九里地,除非你们把自己老娘和七八个孩子都背在身上跑,否则大家通通要去做水鬼!”
仿佛为了印证她的话,天上忽响起一声炸雷。
轰隆隆一道电光撕开乌云,片刻间,雨丝就应声飘下。
湿腻的雨水让沈砚心情极差。她扬眉道:“从现在开始都给我闭嘴!我说过带你们安全撤离就会做到,谁再敢呱噪,别怪我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