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清尘长身而立,眸中一人一剑的影子越来越大,当最后一丝余晖没入林梢,他一声长叹,缓缓抬起长剑,萎靡的眼眸顿时变得凌厉起来。
长剑已到逸清尘眉心一尺,卫戟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忽然,他笑容一僵,猛地撤回长剑,挡在自己面前,“铛”的一声脆响,伴随着一串火花,一物从他剑上弹开,钉在一旁的树桩上,卫戟惊骇之余,飞身退后三丈,目光中满是警惕。
“梅花镖?”
望着钉在树桩上的那枚暗器,卫戟心中生出一丝不安。
这枚暗器预判出他的位置,在他即将出剑攻击逸清尘的刹那,从暗处飞出射向他的面门,若他执意刺向逸清尘,那他必定会被暗器击中,按照暗器打击的位置来看,一击若中,有死无生,实在是“围魏救赵”的绝佳手段。
逸清尘长舒一口气,倒退到一株大树下,背靠树干,不住喘着粗气。若不是那枚暗器,他已经动用了那一招,不论能不能拼死卫戟,他现在应该已经死了。有人救了他,只是不知救他的是谁?
卫戟脸色阴沉,冷冷看着暗器飞来的大概方位,道:“阁下是何人?既然来了,为何不现身一见?”
投掷“梅花镖”的是一直隐藏在暗处的云天行,他并没有刻意修炼过暗器,小时候,他常在练剑休息之余扔石子打野鸡,这个习惯一直保持到现在。随着年纪的增长,投掷石子的手法日渐纯熟,威力也越来越大。
在来李府后,由于受张二生的影响,云天行能扔的东西也越来越多,目标也越来越宽泛,不再仅限于野鸡。
李府隔壁也住着一个大户人家,姓赵。那赵少爷是个弱生,但思想并不弱,常与李少阳一起寻花问柳,欺凌弱小,云天行也经常受他欺负。
赵少爷面上风光,暗地里没少受罪,只因在他身上经常发生一些怪事。据赵少爷亲口描述,常常有一些小石子、土块、烂果子等从天而降,然而不论他怎样躲,都能准确无误地打在他身上,奇怪的是赵府中其他人并未遇到过这些事。
那些“天外来客”毫无人道可言,有几次打在他的关键部位,让他痛不欲生。这对于一个青楼贵客来说,绝对是致命而且羞耻的。
赵少爷是赵家独苗,而且是老来得子,每次赵少爷被击中关键部位,赵老爷总是请法师来家里作法。每位法师的说辞都差不多,都说是惹怒了天上的神仙,但至于是哪一位神仙,却又众说纷纭。不论是惹怒了哪位神仙,一场法事是免不了的。法事过后,法师收好银两,拍着胸脯再三保证,神仙已经消气了,这种怪事不会再发生。
然而,法师一走,怪事又发生了。
赵老爷为此寝食难安、夜不能寐,长长挑灯夜读,钻研各种古怪典籍、民间轶事,欲求一破解之法,奈何翻遍所有能找的资料,始终没有寻到。他也想过搬家,可他上了年纪,小的又不争气,实在折腾不起。苦思冥想之下,他找来城里最好的铁匠,给儿子打造了一副铁甲。自此之后,赵少爷但凡在家都穿着铁甲。
说来也是奇怪,自打赵少爷穿上铁甲,那些怪东西再也没打过他。但是每逢节假日,他家的门窗、瓦罐、花盆等总是莫名其妙破上一些。对此,赵太太说是她每日祈祷的成果,将儿子灾祸转移到了这些器物上面。赵老爷深信不疑,于是每逢节假日,总是招人买一些容易打破的器物摆在院中,替儿子承受神仙的怒火。
云天行并没有特意打造过暗器,梅花镖是他在城内一条巷子里捡到的,当时一共捡了三枚,掷出一枚,手中还有两枚。
云天行本没想多事,但在洞悉两人的故事后,他十分同情逸清尘的遭遇。这位逸清尘对待自己的师弟如兄如父,到头来却要死在自己苦心栽培的师弟手中,恐怕死都不会瞑目吧。他又想起父亲,心中感伤,这才决意要救逸清尘。
卫戟见投掷暗器之人仍未出现,剑锋一转,道:“阁下不出来,是想让卫某过去吗?”
云天行大吃一惊,万万不能让他过来,在躲暗地里还能施些小手段,正面对决,我一定不是他的对手,何况自己手中无剑,现今别无他路,只能继续隐藏在暗处,见机行事。
卫戟微微眯起眼睛,握紧长剑,向暗处走去。
云天行见已经无法继续隐藏,直接站起身来,所幸身旁有一棵树,半边身子仍藏在树后,他扯着嗓子道:“见过卫先生。”
卫戟停下脚步,晦暗的月光照在那半个人影上,仍看不清面容,只能根据身形隐约辨出是个男人,他皱起眉头,道:“阁下是谁?”
那黑影陷入沉默,许久之后又道:“在下李延东。”
卫戟道:“莫不是青州城那位“刀下鬼”李延东?”
那黑影道:“正是在下。”
卫戟道:“不知李先生深夜来此,有何指教?”
那黑影又陷入了沉默,过了一会才说道:“指教不敢当,在下饭后闲着无事,出来散步,不想竟在此遇到卫先生,真是幸会。”
卫戟眸中闪过一丝怒意,他故意不提梅花镖的事,是不想多生是非,收拾李延东也不急于现在,但这李延东竟然也跟着装糊涂,突施暗器偷袭不说,还装作没事人,最可气的是还敢说“幸会”,这不明摆着让他难堪吗,他笑了笑,道:“李先生好雅致,散步散到这种地方来了,是要与狼共舞吗?”
那黑影发出一阵古怪的笑声,道:“既然是散步,又何必在意地点,只要别掉进水井里,随便去哪都一样。”
卫戟脸色阴沉下来,道:“也许危险的不止是水井。”
那黑影道:“这句话我非常赞同,刚才我还遇到一个悍妇,首如飞蓬,面色干黄,手执牛鞭当街抽打她的男人,卫先生,你说这是不是很过分,既是夫妻,理应举案齐眉,相敬如宾,男人在外耕田,女人在家织布,和和美美岂不美哉。”
卫戟冷哼一声,道:“李先生来此不会只想说这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