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军途中的枯燥,是常人难以想象的,大军走了两天,一路上都是行军,用饭,扎营,睡觉,拔营,行军,循环往复,路也不好走,到处都是坑洼地面,扎营之处得寻找水源,还得视野好,总之麻烦之事甚多。
按纪效新的要求,其实孟军也不算合格,比如,凡官军启行,各须披甲戴盔执器械,庶几临敌轻便,不许并执肩缚。可这时候南方正是闷热之时,身披盔甲,临敌倒是方便出战,可一众士卒根本受不了,只能把盔甲放置在辎重车上走,真几十斤甲穿着身上,走一天,人都得虚脱了,当然现在的孟军士卒只有少部分有甲,无甲者还是占多数。
走了两天大军才堪堪行进到昆山城外三十里外,前方斥候已经可以窥视到昆山城了。
眼见夕阳西斜,大军又一次开始扎营,最累的还是那些辅兵,赶了一天的路,现在还要扎营,而孟浚不管多么麻烦,强硬要求营寨必须扎的牢固,就是麻烦也要这么做,韩雄昨日扎营之时,过来劝说孟浚,大军赶了一天的路了,将士们都很累,能不能适当放松一些,不必太过苛责。
但是孟浚却面色严肃的对韩雄道,语气有些严厉“三军将士,数万人命尽皆在主将之手,辛苦一些总好过丧命吧,你知道李成栋多年的老军伍了,还是栽在大营不固之上,突袭进大营,李成栋兵马再多也无用,千军万马都得溃散,那场面我记忆犹新,行军作战,半点容不得马虎”
韩雄听后有些汗颜,确实是自己思虑不周,连忙向孟浚认错,回去之后连连督促扎营的辅兵,营寨立的牢固些。
凡下野营,在贼不知之处,日落断火,不许燎烧柴草,恐贼远望,夜来攻我营寨。夜间不许支更鼓,止令传箭,约量同数,定立更次。守门人须要辨认奸细,非奉将令,不许擅开营门,而其余一些扎营细节就不再一一叙述。
入夜,大营中一片寂静,只有巡逻甲士发出的脚步声,其余将士经过一天的长途跋涉后,都是疲惫的进入梦乡。而在孟浚大帐内,帐内只有两盏烛火,微弱的烛光照在众人的脸庞上。
“明日大军就将抵达昆山城,昆山残破,被李成栋屠杀一遍后,城内几无丁口,就连知县都是随意找的一个老秀才,只是不知城外残余义军散落在何地”孟浚坐在椅子上,看着桌案的地图,缓缓的说道。
韩雄有些发愁道“李成栋必然龟缩在松江府城内,昆山太仓嘉定得之易也,不过城池残破,必然无法为大军提供军需,粮草必须从苏州运来,这样的话粮道有些长”
孟浚点点头道“所以我们只能速战速决,半个月大军就得抵达松江城外,大军不在昆山停留,但是昆山城也得拿下来,后背不能留这么一颗钉子”
这时黄成半天憋了一句“那昆山城要不要派兵留守,谁当县令”
“留一队人吧,至于县令,韩统制,你交游广阔,昆山城外的义军有没有认识的人”
韩雄思索半晌,有些遗憾的摇摇头道“不认识,主要我也不清楚有哪些人参加义军,再说自从昆山城破后,残余义军四散而逃,也许他们现在都不在昆山城附近了”
“黄成,明日派些斥候去附近的山林找找,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找到一些义军吧,实在不行,随便找个人凑合吧”孟浚也有些无奈的说道。
次日,大军拔营启程,没有任何意外,昆山城内一个守军都没有,大门洞开,张成盛做为前哨,没有受到任何阻拦,十名骑兵畅通无阻的冲到昆山衙门前。
县衙内只有一个秀才县令,胡子发白,看这岁数应有五十多岁,走起路来颤颤巍巍,衙门里只有一个衙役,身上的役服明显不合身,看起来大了不止两个号码,一看岁数怕是不到十五岁,幼小的身影看起来面黄肌瘦。
一老一少像是爷孙多过县令和衙役,一行人看到二人的装扮有些发愣,张成盛有些不确定的问道“老人家,你是这昆山城的县令吗?”
那老者抬眼看了一眼张成盛,道“军爷,城内没多少人了,你想要什么都可以,只要你看上了都可以搬走,就是要这衙门的匾额都行,望军爷别再杀人了”
张成盛一窒,抬头看向衙门的匾,只见其破旧不堪,匾上留着两个箭孔,缺了一个大角,还有被火撩过的痕迹,心想我问的是老头子是不是县令,你让我拿这破玩意干嘛。
“老人家,我们是义军,不是鞑子兵,我们是来光复昆山城的”张成盛连忙解释道。
那老县令脸色一变,有些惶恐又有些无奈,喃喃自语道“又要打起来了,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随后张成盛又重复了一遍,询问这老者是不是县令,而在得到老者的确认后,张成盛连忙让手下回去报信,自己则仔细的询问县令昆山城的情况。
昆山城乡原有人口三十余万人,城内约有五千余户,自从江南乱起后,一部分人离城避难,但是城内尚有两万多人,可自从义军占领昆山后,李成栋攻破城池,大肆劫掠,杀戮居民,甚至乡野之民也不放过,经过这样的祸害后,昆山人口锐减,如今整个昆山城内,人丁怕是不足一千,衙门也基本上失去统治能力,就连收税现在都没有足够的人手,更别提能知道周边乡镇还有多少人口,可以这么说,昆山的官府组织暂时已经失去了行政能力。
张成盛有些吃惊又有些痛恨,这么一座城,人口还不足一千。张成盛恨恨道“这李成栋可真是个狗东西,造了这么多孽,定然不得好死”
从宋至明,国家财赋收入越来越仰仗江南地区,清军大肆杀戮,劫掠,严重破坏了江南地区稳定,赋税收入锐减,不过清廷高层还是很多明白人,知道江南是财赋重地,不能无休止的屠戮下去,反抗的城池依旧屠杀震慑士民,归顺的则秋毫无犯,以此来分化江南各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