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陶把头揣在怀里,唔噜出一声:
“他爹。”
胡子哥手里的鞭子停了,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谁的爹?你说清楚些……”
老陶从柜上抓了一只水盂,手指沾着水,在地上的黑色京砖上,写了几个字:“郭京的爹”。
胡子哥和张洛面面相觑。郭仙人的爹怎么会也掺和进来?
老陶又在砖头上,写了另外几个字:
“郭京,生于元丰五年。”
胡子哥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他刚要说话,就被老陶做了一个千万别出声的眼色。
然后,老陶就用脚擦掉了地上的水字,直起身来,大声说:
“如今,小老儿也捞得差不多了。少做一天半天的,不打紧。先走一步。”
说完,老陶就卸下门板,直接往店外走。
走到门口,他似乎嫌弃身上的衣服破的可怜,就一把拽下左手袖子上的碎布条子和腰上、被敲掉了一块的玉佩,气呼呼的跺脚走了。
等老陶走远了,胡子哥才把皮鞭卷起来收好,走到门边,把地上扔着的破布和碎玉佩都捡了起来,掖在腰里,然后也出了局门口。
张洛一个人闹了个大红脸,不明白这两个人打得什么哑谜。
后院埋伏的刘太监见胡子哥就这么走了,赶紧跑进铺子里,问张洛发生了什么事情。
张洛朝他脑袋,劈手就拍了一巴掌:
“你跑得倒快!今天都砸成这样了,晦气!散了大家回家休息,十五以后再说。”
这话其实跟废话差不多。这个时候,前店后院,也就只剩下了他们俩。
等张洛和刘太监往皇城回,路上已经开始布置鳌山灯会的装饰了。各种彩纸,彩色布帛糊的灯笼,已经早早得搬了出来,大街小巷两边塞得满满的。不少妇人领着孩子,也都过来、提前瞧热闹。
刘太监瞧张洛脸色不好,就哄她:
“张娘子,今天买灯,比明天便宜不少。不如,小的也给您买一盏?”
张洛心想、这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于是皱着眉头:
“不用,不如你把买灯的钱给我,我更开心。”
刘太监马上摸出了两枚小钱。
张洛才知道,自己真是自作多情:“大哥,就买这么便宜的灯,我明天还能……”
刘太监看张洛上钩了,赶紧说:
“这灯会要从今儿开到十八夜里,五天呢。张娘子你这么抠门、瞧别人过寿辰,都不过礼的人,如果今日买,可以使唤五天,明天买就只能使四天,可不是今天买合算呢?”
张洛不知道古代元宵节灯会能开五天,赶紧问:
“从什么时候起,这灯会能开五天的啊?”
“张娘子,你昏头了吧?一直都是这么着的。至少从神宗爷的元丰年间就这么着了呀。说起来,小的就是生在元丰七年正月十五。”
原来,刘太监又想从张洛身上蹭钱。
张洛忽然想起老陶在地上写的字,就抓住刘太监的袖子:“你是元丰七年生的,那么今年几岁?”
“不是个整生日,却是个半生日,正好35 。”
刘太监见张洛进一步上钩,心里高兴的开花了。
张洛终于明白了胡子哥和老陶的哑谜,怪不得那郭仙人看起来那么年轻,不像六七十的人。他原来才三十七岁啊。
那么,他所谓的得道成仙,也就都是屁话了。
可是,不是说郭仙人,曾是灵虚宫太乙殿贾道士的师兄弟吗?难不成,这现在的郭仙人,其实是在扮演他的爹老郭仙人?
张洛于是对刘太监说:
“不是说万寿山那边的灯火最好吗?正赶上饭点,咱俩往那附近的好铺子里,买点热饭吃?当给你提前过寿?”
“当真?”刘太监没想到张洛这么大方。
“当真。”张洛眯着眼睛,拉着刘太监就走。“毕竟是你过生日呀!”
刘太监走了几步,却忽然挣脱了她的手:
“男……女走得这么近,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