嶙峋道人样子衣冠华丽高耸,表面极其憨厚,却依仗神马鞭斥周遭众生,横行无忌,据闻做坏事从来都是极其毒辣,且不露痕迹,只见坏事频发,却不知是谁所为,嶙峋道人暗自折磨人、榨取钱财更是此类行家,杜翼娘若送到她那裡整治,定然九死一生。
嶙峋道人当初还真忌惮过一人,就是龚苑大师,龚苑大师早年要降伏于她,不料被她抢先下了手,暗处一通狠修理,龚苑大师水土不服,最终落得曲高和寡,退落他方。她居住在峨眉西南千里外流狼山石屋内,嶙峋道人在前任掌门在世时因为犯下门规,只因魔教攻入江湖,她不负众望救出掌门和众多师姐妹,有挽救峨眉之功,被贬出峨眉道观,到荒僻流浪山结草为庐,算是替峨眉守在夜郎与大宋交界,顺便抵住南诏咽喉。
嶙峋流狼山甚为神秘,步步盘山道沿斜坡而上,最终到一处石头对垒的石屋前,石屋气势绝不一般,而是极尽奢华气派,都是她花重金堆积建筑而成,两侧练武木桩上捆绑锁链,气氛诡异,峨眉虽说比其他门派富裕,她却极其有钱,金银珠宝堆积,江湖中到处是她的商号,走进裡面更是别有洞天,石屋内套层木屋,木屋内四面牆壁钉满铁钉,这些铁钉根根尺长,漆黑的铁钉颗颗闪著寒光,锐利无比,让外人深处其中不寒而慄,而她就在凄冷寒光森森的屋中盘腿打坐。
杜翼娘带著枷锁步行被一对峨眉凶猛弟子押解往流狼山,川路自古就以难行出名,山路崎岖不平,水路沼泽泥泞,俩峨眉弟子没好脸色催促她千里迢迢不分日夜赶路,她吃不饱,睡不好还要按期限到达,可想而知有多艰难。杜翼娘沿路想想并没有什么过错,起码此刻还活著,青楼女子解瑶一缕香魂早已不知何处去,便觉得要替她活下去,她争强好胜个性让她咬紧牙关硬撑到底,对被押解的苦命人来说,有船乘真是件美差事,阴雨天也是上天的赏赐,出了天府平原,崎岖不平山路绵延到山那头,翻山越岭,烈日暴晒下杜翼娘直走的腿溃脚烂,经血顺裤管流淌,经历半年非人苦苦折磨,总算到达流浪山脚下,而从此杜翼娘经期断绝再不能生育。
嶙峋道人她贴著门框站在门口迎接,接过峨眉弟子递送的呈报,上下打量数眼,露出一口瘮人白牙赞许道:“从峨眉到流浪山路难行如登天,能活著到我嶙峋山中道观的不足半数,杜师妹能如期一步步挨到流狼山,确实难得,我不会难为你这样的小美人,峨眉好多年未曾派人给我作伴,我还以为把我忘了,咱们同是天涯沦落人,都是美豔惹得祸呐!”说罢背起手仰天狂笑,树上蹲栖的黑鸦受到惊吓噗噜噜四散而逃。
两个峨眉押解弟子听说过她极其恐怖行径,见面已吓得汗流浃背,她再这麽突然间一笑,腿脚酸软俩人差点跌倒,相互搀扶著壮胆道:“饭食接风倒是不必……嶙峋……师太,人已押解到了,请您在具状回函上画个字据咱俩即刻便走回峨眉山复命。”
嶙峋道人看罢信呈报,爽快的打个勾道:“好!两位小师妹辛苦了,快些进来,休息一晚再走,我预备了不少鲜果美味,大家同欢乐欢乐。”俩峨眉弟子接过具状签名看个仔细,彼此点了点头,说声告辞,头也不敢回飞一般奔下流狼山。
嶙峋道人无奈摇摇头,双手托起杜翼娘腋下道:“这些小师妹,个个都没教养,看见我如见瘟神一般,我好意款待挽留一宿,皆不肯,难不成我吃了她们,师妹,你身子虚,我特意炖了补汤给你,快些与我进来。”杜翼娘久居峨眉,从上到下提起她,都如见到阎罗,偶尔能死裡逃生的姐妹提起流狼山如堕梦魇,岂能不知她的为人,此刻她半睁半闭起双眼,任嶙峋道人随意摆佈。
她把杜翼娘半抱半拖弄入石屋内,扔在铜铸雕刻画满格子的地上,杜翼娘趴伏在冰冷地上喘了一阵子粗气,缓缓揽住身旁铜柱爬起,闻见血腥环视周围,奢华的屋内每个角落放置一口大铜缸,冒著蒸腾热气,缸内闭目坐著一人,头顶数隻银针插在头顶,周围到处是残缺肢体之人,血肉粉白与酱油色液体在池子里漂浮,嶙峋道人舀出上层油黄汁液,被施法之人面目极其痛苦狰狞。杜翼娘只撇了数眼,便觉得眩晕噁心,赶紧闭气双眼。
她脸色极其和蔼笑道:“杜师妹你不知道,这些都是李师妹送来的,你认识吧……每年都挑些天资愚钝的姑娘进峨眉,她们学武难成,不肯吃苦又不能撵出师门,以免让别的门派笑话我派挑人无眼,偷偷把弟子送到这里,权作废物利用,送到我这裡练“脑神丹”,撬开她们卤门头顶,撒入特配的药物,待俩仨月再倒流出金黄脑液,用这种液体炼制“脑神丹”,历来是皇宫大臣、太监重金求之不得“好货”,这不……以前满满一屋子人,自从李师妹遭牵连出了事,只剩的这牆角四人……”杜翼娘突然想起以前当年与她同时进师门的有四五十人,最后圆满出师的却不足二十人,她与其他师姐妹天真的以为这些人被驱赶下山了,谁料竟被送到这裡,不等她再说下去,杜翼娘浑身瘫软抱住柱子狂吐不止。
此刻,杜翼娘反而平静下来,擦擦嘴边秽物道:“嶙峋道人,你想要我怎麽做?我都依你!只求绕我性命。”嶙峋道人吃惊的眉头一皱道:“哦?小师妹,我有说过要你做什麽?”杜翼娘道:“论起辈分我喊你一声师叔祖,祖师在上受我拜见来迟,我只想能平平安安出去,你说要有什麽条件交换,我都答应你。”
她更加惊诧,上前搂住杜翼娘道:“小师妹,到了我流狼山不用论峨眉等级森严的辈分,我喊你小师妹自己都觉得亲切,你还是头一个这麽和我直截了当说话的,不过……想问你知不知道我的底细?”杜翼娘不敢不答,头触铜柱闷头小声猜测,料想峨眉弟子知道她底细的不多才遭此横祸,便道:“……这个我清楚,是师尊透露……”她挥起一手笑道:“不用猜,准时你师父是花在美说的,她憨实本分稳重,在峨眉不过做些呆板之事,武功资质也不出奇,若不是看在她救过前任掌门份上,早把她驱赶出去,既然你都知道,我就不加害你,帮我做下手。”杜翼娘打断她讲话道:“嶙峋道人,你说我该怎麽做?”
瘦骨嶙峋道人手搭在杜翼娘肩头道:“师妹,你和峨眉那帮人不同,说我势利眼也好,说我残酷也罢,我这人便是煮饭看人头,兑汤放佐料容不得差错,据说你武功在新秀中出类拔萃,不论正邪对错,越是有本领,我就越高看一眼,你生就美貌绝伦,又是武功卓绝年轻弟子,前程希望如此光明灿烂,我绝不伤你,相反我还要助你早日返回峨眉,说不定峨眉掌门之位非你莫属!”
杜翼娘听她如此承诺,本来吊在嗓子眼悬著的心放下不少,四处瞭望,阵阵刺鼻腥味更加浓重。嶙峋道人一字一顿道:“但……你也别高兴太早,我从来都不白帮人,交换……交换知道吗?”说著做出个双手对调交换的动作。嶙峋道人低下头颅凑近她,满脸诡异道:“想不到师太捎来具情裡写满你风流相思债,想不想和山寨情种重续前缘,要不要杀了让你饱尝痛苦绝望饮隆师太?只要你肯屈服我,肯真心服侍我,肯与我定下未来之盟,这些多则五年,少的话也得两年,你就都可以实现……”其实杜翼娘哪裡知道,饮隆师太早与嶙峋道人伙同一起,定下尊崇嶙峋道人的盟誓。只是最近两者关系略不睦,嶙峋道人她话裡有话,她说的是峨眉语暮师太的死期,而不是助她脱离恐怖的流狼山重回峨眉。
流狼山处在偏僻闭塞之地,附近百里不见人烟,是嶙峋道人以方便炼丹为由迁居于此,避人耳目,原先建在南诏与大宋交通要道的峨眉道观逐渐荒芜,她练“脑神丹”需要不少活人,既然跟杜翼娘话都挑明瞭,她也直截了当毫不遮掩道:“小师妹,这裡方圆百里苦无人烟,唯一命令你之事,便是每隔十天半月背个活人来给我,最好资质健硕,老弱病残千万不能要,你听清楚了吗?”
杜翼娘道:“一言为定!师叔祖,只要我替你背一些活人来,你就肯让我活著顺利离开?”她指道:“师妹,此处南百五十裡有个大镇名为赫章,乃是南诏重镇,反正是异乡他国人,不会背上大宋恶人名声,你儘管去吧,只要不耽误我炼丹,不闹出不可收拾大乱子,我也不干涉你自由,知道你嫌弃血腥,山背后竹林中有茅屋数间,设有舒适被褥床铺,今晚好好休息一阵子,明天便替我办正经事吧。”
洛恨天不慎中了饮隆师太的“血痕梅花”,半侧血流经脉被点,经脉每隔六个时辰反复倒流逆行一次,极其痛苦,腿脚不便,原先一双美腿伸都伸不直,不免有时心中嗟歎,退入山寨中派兄弟寻遍江湖名医,无人能解,这时有小兄弟打探消息回来禀报,小兄弟道:“师兄,师父朱次鲁在洪门闭门偷练梅花神功,而且还是梅花神功中记载的解穴之术。”洛恨天正无计可施,闻此消息大喜,急忙备了轿子连夜赶路,到了渡口再改乘轻舟赶往岳阳求师父医治,临行之际,仍惦记杜翼娘,恐遭遇不测,派出婆子上峨眉打探消息,疏通关系要赎人,峨眉上下道姑晦默甚深,几个婆子轮番无功而返,令他在返途中颇为苦恼,只得暗中罢休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