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这间破庙?算了,且先将就一晚。”神智恢复的风伊炼体有成,三两日不饮不食到不成问题。
一边缓缓回复真气,一边慢慢靠近庙宇。
“何方高人,来此窥探?”尚未入门,庙内传来清婉婀娜之音。
真气未复,感知犹在,没觉察到什么恶意的风伊,伫立寺外,抱拳答道:“暴雨迷途,路人肖毅冒昧打扰,想借贵寺歇息一晚,打扰之处,万望海涵。”
“嘻嘻,公子知达礼,器宇不凡,必是名门望族,快快进来。”女子笑道,“荒野女子,同样是暂借宝地栖身,公子有礼了。”
风伊行到门前,见一女子白纱遮面,白裙绕身,媚眼如丝,娇小玲珑。
两人一男一女,一在寺外一在门内,谁都没有想过彼此将来会有什么交集,但命运就是这般玄奥无迹、热情冷冽。
此刻,正是“迦蓝寺外初相见,一遇孙恩误终身”的开始。
踏前一步,再度抱拳施礼:“荒野路人肖毅,姑娘有礼了。”人生地不熟,风伊报了个假,以字之谐音为名。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公子请进。”女子回了一礼,让开身子,请风伊入寺。
风伊眉心一跳,心中不免几分惊疑——暴雨磅礴,连降一夜,波及不知几千里,而女子白衣白鞋,却偏偏没有半分湿漉,要么是女子雨前即滞留于此,要么就是女子登临先天,真气外放、护住周身,则雨落滑过、片水不沾……
荒郊野地、黑夜残庙,若非艺高人胆大,岂能随便放自己入寺?如此这般想到,风伊举止更是斯,生怕引误会、惹出什么不快。
看到风伊进庙后默然不语,独子屈坐于角落,白纱女子心下一笑,双目宛若月牙,轻唤道:“公子怎得暴雨赶路?快坐到火堆旁来。”
风伊摇摇头,谢绝对方好意:“多谢姑娘相请,在下粗通武道,些许雨水,不妨事的。再说庙内不大,肖毅坐此即可。”
“呵,公子炼体有成,武韵缠身,若这尚是粗通,那这天下间大多数武者岂非完全不知武道?”女子掩口笑道。
风伊复摇摇头,闭目不答。
这反倒引起了女子的好奇,又开口道:“之前公子说寺庙不大,可知此地是何?”
风伊不好再无视,张开双目,一边盘坐调息,一边同女子讲道:“暴雨骤降,慌不择路,正不知是到了哪里,还望姑娘赐教。”
“此地乃是徐州地界,若是五十年前公子来此,当见此地庙宇成片,殿堂庄严,香火旺盛,远近闻名。”
“徐州?半天功夫,我竟从泰安跑到了徐州?”风伊闻言一惊,无意识地运转真气狂奔,倒是风伊从未做过的,没想到跑出数百里。
光顾着想自身情况,一时间女子的说辞反而无暇顾及。风伊疑惑请教道:“边鄙旅人,还望赎罪,听姑娘的意思,此寺之前声势极盛,在数十年前败落了?”
女子秀眉轻蹙,疑惑着说:“徐州地界,香火极旺,世宗灭佛,打落尘埃,公子当真不知?”
风伊一怔,悚然立起,惊骇道:“徐州珈蓝寺!”
大周世宗即位后,继承北周建立者郭威的改革政策,在劫后余灰、民生凋弊的情况下,欲一统天下,采取了均定赋税、全民兵役的政策。当时天下,佛门高手辈出,八大佛宗威震当世,无数佛教寺院大兴土木、集铜铸像,浪费了大量社会财富;寺院占有大量土地,并沿用前朝享有免役调免租税的特权,大量人口土地依附寺庙而避役避税,严重影响了世宗的国策实施。加之,佛道矛盾日益尖锐加深,道门竭力辅佐周室、派遣道人上阵从军等行为,周世宗最终下诏灭佛。
五十年前,神州北方展开全面毁佛运动:不许创建寺院或兰若,僧尼不论有牒或无牒,皆令还俗;一切寺庙全部摧毁,土地收归国有,奖励给有功将士;所有废寺的铜像及钟、磬等法器消融铸钱,铝铁交由路府铸为农具。
诏令一出,天下哗然,各大佛宗联名抗议,中土神州,如火烹油!
当时的大周诸军,跟随世宗东征西讨,转战四方,军容鼎盛,强者云集,伐辽大胜、漠北俯、周室再无外患,道门协从、武林归顺、周室复添内助,灭佛战争,轰然爆,浩浩荡荡,洗涤北方,一时间毁宗灭寺,势如卷席!
周军搜缴了大量佛门武学兵器、财货灵草,但并不屠杀僧侣,而是驱逐出境,造就了后来史上浓墨重彩的“万僧南渡”,加剧了南方佛宗和宋廷、南方武林的碰撞,此为后话。
“这里是珈蓝寺残骸?”风伊惊呼出声,实则心中已暗暗肯定。
“不错呢,这里正是昔年天下八大佛宗之一的珈蓝寺!”白纱女子神情郑重,朗声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