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扇门会堂,此时只剩下三位宗师级武者:风伊,风伊之父,风伊之姑父。

“逍逸这次着实是把我都吓了一跳,突遭强袭,绝处逢生,不仅逃出生天,反而因祸得福,拜入大禅寺,哈哈,好样的,不亏是我风家男儿!”高硕壮实的童盛笑着上前,拍了风伊的肩膀,以示称赞。

四大神捕之童盛,昔时萧梁国人,本是白衣出身,幼时投军厮杀,胆大心细,履立军功,被提拔为都尉,后为一将门家主看中,嫁女为其妻,权势渐起。不想天下有分合,太阴有圆缺,萧梁皇室内部纷争不断,童盛所在妻家为皇室所清洗,仅余一女独存。时值大宋武帝征梁,身在军阵前线的童盛心痛如绞,在宋国一番说项下,弃暗投明,归顺宋帝。大宋灭梁后,缘分奇妙,童盛迎娶了风家四小姐,进入了六扇门系统,最终坐上了四大神捕的位置,位高权重,显赫一时。

风伊勉强一笑,看向自己的父亲,童盛会意点头,将空间留给风家父子两人,大步出了会堂。

“一切都好吗?”风父沉默半天,低问出一句。

“前所未有过的好呢,父亲先忙其他,儿子先行归家。”风伊也清楚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温柔一笑,先告别而去。

离了六扇门,风伊抬头看看升起的太阳,脑海中不知怎得浮现出银鸽说过的一句话:只要坚持,乌云总会过去,太阳总会升起。

洒然一笑,好似卸下了一身沉重,大步流星地朝家门而去。

风伊归府,不提外界掀起了多大的波澜,单说此时的风府,自然是全是喜气洋洋之态,比之升官、过节更是欢畅。

“我的儿啊,这怎得就落了呢?”主屋之中,见到风伊模样的家人惊惶不已,须知风伊此时乃是风家三代单传,身肩传宗接代之重任。

“请大家放心,逍逸虽是落出家,但家师有言,我乃俗家弟子,今后仍可蓄婚配。”风伊话音落去,大家的心才重新回到胸膛。

奶奶的关怀心疼、母亲的责备劝诫,让风伊那颗略显不安的心,稍稍定下,感受着从前都没有认真体会过的温暖。

“母亲大人请放心,孩儿都一一记下了。”风伊温柔回应,再不复从前的排斥顶撞。

“好啦,孩子这不是回来了嘛,还更懂事了呢!一家人高高兴兴的,你又说这些做什么。”奶奶见到孙儿如今平安归来,愈加沉稳干练,心下甚慰,不自觉说了母亲两句,“大乱再即,这以后啊,无论是逍逸还是他爹,少不得都要外出办案,经历凶险,你要把心放宽一点。”

“看母亲说的,本就这孩子不对,明明没什么大碍,也不知道往家里报个平安,真是没半点礼数,我……”说着说着反倒自己涕泪涟涟,搞得风伊一番拍着胸口证明自己现在如何如何厉害,又讲了许多委身大禅寺时的趣事,才让两位老人重现笑颜。

不久,得到消息的云焕、雨楠、霜冰,也一一登门来见。

一别年余,此番再见,众人均感大是不同:

云焕的气度更加沉稳恢宏,一身劲装,雄姿顾盼,任何人见了都是一副大家传人之相,呼吸间风起云涌,一开口隐隐传来九霄闷雷之音,双目神光内敛,后天武师境界愈精深。

雨楠相貌更清靓动人了几分,但令人夺目的却是其一身耀世剑气,神念感知之中,面前哪里是一女子,分明是一柄绝世好剑!这绝世好剑处于一种玄之又玄的境界,初看之下锋芒飘忽,难以敛藏,不过片刻,剑势为之一变,沉静幽深,空冥广博,距离先天已是一步之遥。

反观霜冰,仍是武士境界,面上欢笑嬉闹之色全消,显然尚未从丧兄之痛中脱而出,相谈之下,风伊也知晓,天资尚可的霜冰给自己的压力太大了,也是,两个兄长在前时总没如此拼命过,毕竟整个霜家的希望和未来都落到了他的肩上!待拼命练武后才现不仅没有顺利晋级武师,反而同云雨又拉开了差距。也是境界太低,否则怕是有心结过重、走火入魔之可能,更莫说相比之幼时把臂同欢的风伊……霜冰的武功境界放在江湖上,同期子弟中也不算弱,只是如今乱世纷争,见过众多镇派大佬和青年俊杰的风伊心中明了,霜冰的实力根本无法放心一个人派出去行事,否则就是自己找死。

相比起风伊的体察入微,云雨霜三人眼中的风伊,却是浑然一体,无形无相,举止之间,师法自然。之前灵动飘忽的气势归于沉静坚忍,既不同于云焕的气势鼓荡,又不同于雨楠的锋芒难掩,好像那京杭中的西湖,广阔润圆,无风无波,明媚美好,深不见底。

风伊之经历稍后会说,就先聊了三人的近况:

霜冰心中积郁难解、压力山大,妻子霜王氏香门第,贤良淑德,虽不能在武道境界上给予帮助,却将家中打理得井井有条。

半年前,云焕同萧家五妹生下了女儿,取名偲昭,正值京中大动,倒是不曾宴请江湖及朝堂中人,欢聚热闹,而风伊这个叔父更是连孩子百天都未至。

雨楠依旧我行我素,一年前“风伊亡故”的消息传来后,试练场所获剑诀终于练成,听云焕讲述,当时京中一道剑气直冲霄汉,伴有虎啸风吟,整个江南东路为之夺目,后潜心修剑,四套剑诀,已练成两套,功力凌驾一众同伴。

是夜,四家齐聚风府,三代同堂。

待府邸四下布置妥当,风伊率先言,将自身一年多的经历,无分巨细一一讲出,待众人听明白后,又将一些自己同孙恩的猜测和分析道出,而关于轮回者的一些情况,则被风伊不知出于什么心理,隐了过去。

“如此说来,一载别离,逍逸又经历了如许多的事情,真是……精彩纷呈,令人神往啊!哪里像我等,每日埋于案牍卷册之中,徒费大好光阴!”听了风伊声情并茂的讲述,侠气昂然的雨生兴致大,免不了一番感怀。

闻听此言,同辈的风瑞等人,皆默默颔,思绪也仿似离体而出,同归年少时随父辈征战江湖、涉险拼杀的岁月。

“好了,江湖波折精彩,朝堂更是凶险万分,岂能随心所欲、肆意妄为?”老成持重的云老爷子摇摇头,打断了众人的追忆,满含深意的看了风伊一眼,“逍逸孩儿啊,你纵情纵性,洒脱不羁,恩怨分明,遇事决断,这些都是极好的。但你要记得:你不是江湖游侠,更不再年少轻狂,你是传承了三百年的风家独子!是我江南四家新生代的招牌和领军人物!是未来四家平衡朝堂世家、皇室江湖的掌权者!”

大风吐息,雷鸣千里,整个风府议事堂都嗡嗡直颤。

风伊神魂一振,汗落如浆,跪拜于地,不一言。

“爷爷请息怒!”风云一体,云焕抱拳跪倒。

云老爷环顾一周,看向儿孙辈的两代弟子,语气沉重道:“数十年前,天下风云激荡,由危转安,先辈们商议决定,助力南帝,归附朝堂,以保全我四家之命脉传承。”

“不想神州北国,前有燕太宗雄才大略,后有周世宗盖世无双,即使我大宋出了武两位杰出帝王,仍仅能偏安东南,三分天下。”

“北周雄军,赳赳气壮,破辽犁北庭,败奥复西疆。如今神州北方再无制肘,一旦天下有变,即使宋蜀联手,怕也是难抗天降兵威。”

“也许真宗正是看破实质,才闭关不出,期望突破武圣,若得如此,楚宋一门双圣,至少能保全宗族。”老爷子苦涩地闭上眼睛,满面愁容密布,眉花白,痛心疾:“外环不敌,内忧又起,三王出山,两姓争权,幕后黑手,杀伐血腥,以私废公,养祸为患。此非我四家之难,乃万万宋人之共难!共难当前,我等当联有识之士,募善战之兵,以对策为锐,以武功为坚,众志成城,抗御大难!”

一番话落,堂中各家之人均是神情郑重,好似大战在即,一触即!

“苍茫大地,百年浮沉,我四家必会在这泼天大浪中,迎风破浪,安居乐战!”云江朗声喝道。

众人齐齐以拳击胸,表露决心。

好一会儿,风瑞率先问道:“伯父的意思是?”

“拢三阀,联诸家。”老爷子看了风伊一眼,在风老爷子的颔下,开口道,“逍逸孩儿,你的成人礼和婚礼,就抓紧时间办了吧。”

风伊一怔,凛然抱拳道:“喏!”

“起来吧,孩子,明日去将大禅寺身份度碟办理了。”凭空托起风伊,老爷子家继续说,“这一次,我们四家不仅要办,还要大办,给许久没有联络的老朋友们都递去信函,把咱们四家嫁出去的女儿都叫回来,让他们一起看看咱们家的骄傲!借着诸多往来的时机,牵扯住有心人的目光,将咱们四家的退路也规划好,雨生,就由你妹妹负责此事。此役过后,或者我四家屹立朝廷,与国同休;或者我四家退居江湖,再不涉及国事征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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