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周闻津将手机放在桌上，修长的手指骨节在桌面有节奏地敲动着，狭长的眼眸看不出什么情绪:“为什么？” 明宜皱了皱眉，因为他不依不饶的刨根问底感到冒犯。 他应该听出来自己是随便找了个借口在敷衍，最好的做法是顺着台阶下来，这样双方脸面都好看。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深究，搅得两人都没脸。 明宜余光中布好餐桌的阿姨向休息室走去，心放了下来，接着耐下性子解释了一句:“不为什么，我就是这么决定的。” 周闻津黑沉沉的眼眸落在她身上，一寸不错，仿佛具有能够洞穿人内心的力量，强悍，直白，不容人忽视。 明宜一瞬间有种被剖开心脏和大脑，将所有思想赤裸裸暴露在他面前的感觉。 这种感觉很不好，说得难听点，胜似裸奔。 搭在膝盖上的手蜷缩，将裙摆捏出褶皱，两秒后松开，她抬眸直直对上他打量的眼睛。 像是一只不甘落于下风的小兽，企图用逼视的眼神回击。 周闻津一改往日面对她的纵容，并不退让，形状性感鲜明的眼睛微微眯了眯。 她刚才的话说得很客气，客气得过了头。 从前的明宜还会任性地怼他，对他毫不留情地露出一身尖刺，可现在她甚至学会了找冠冕堂皇的借口礼貌回绝。 就像是在努力拉开他们的距离，而且再也不给他任何靠近的机会。 周闻津靠回椅背，优越的身姿摆出了不一样的味道。 看似松散，实则暗中蛰伏着无限力量，时刻蓄势待发。 “因为林季荷？” 昨晚她明明有被打动的迹象，今天如此坚定地一口回绝，一晚上的时间他也只能想到那则荒谬的热搜。 明宜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收回僵持的视线，摇了摇头。 她此时才后知后觉刚才和他较劲有多幼稚，恢复了清醒，加上胃部传来饥饿的信号，抬手拿起桌上的碗筷打算吃饭。 时间不多了，速战速决完就得出发，她可没工夫和他玩这种小孩子把戏。 可那边的男人并不给她安静吃饭的机会，低醇磁性的声音再次传来，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强势，有种不容忽视的意味。 “明宜，你在骗人。” 明宜夹菜的筷子顿了顿，接着动作恢复如常，只是胸口的起伏明显剧烈了片刻，像是在隐忍着什么。 可周闻津依旧没有放过她的打算，从椅背上倾身向前，那股逼人的压迫感也一同袭来。 “我和她没有关系，昨晚的事情是个误会，我根本……”他的语气鲜有地软了些， 可还没说完，就被筷子“啪”拍在桌子上的声音打断。 他的黑眸迅速冷寂下来，看着对面的女孩儿缓缓抬起了头，明艳精致的小脸上挂着一丝嘲讽的笑。 空气中有不同寻常的气氛在流动着，一切似乎正在向着崩坏的方向滑去。 她的红唇一开一合，眨眼间吐出一句话来“你和林季荷有没有关系关我什么事？” “我只是怕麻烦而已，周闻津，你大概不明白在你身边会承受多少揣测和议论，而这些我早就受够了。” 她还在说着毫不留情的话，像是一个恶劣得丝毫不顾及他人颜面的恶人，把一切赤裸裸得揭开。 “所以，我不会和你合作。” “我对你避之不及。” 周闻津的脸上没什么表情，让人辨不清喜怒，可那双眼眸却清凌凌得令人胆寒。 明宜拿起放在一边的挎包，起身打算离开，依旧是不甚在意的带着些许嘲讽的笑意。 “你明白了吗？明白了就别再纠缠” 话还没完全出口，一道沉得如同乌云遮天蔽日的声音响起，将她生生打断:“别说了。” 他的声音算不上小，硬是将隐秘在角落里的z1也吸引了出来，“嘶嘶嘶”地往餐桌滑动着。 边走着边在机器脑袋里分析着刚才收集的两人的对话，没有捕捉到语音密码的痕迹，取消了拨打紧急联系人号码的程序。 明宜脸上维持的表情渐渐消失，抓着包的白皙手指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紧紧掐在皮革上，几乎泛了红。 从她站着的角度只能看见坐在那边的男人的头顶，一向众星拱月的人物此时竟被她寥寥几句话逼得低下了头去。 心脏像是被什么狠狠揉搓了一把，密密麻麻的陌生闷痛让明宜呼吸停滞了一秒，脑海在某瞬间陷入了无意义的空白。
是脚边的一阵冰凉光滑的触感将她从这种凝滞的状态中拉出来的。 下意识低下头去，z1不知什么时候来到她身边，此时圆滚滚雪白的身体正贴着她的小腿，还是熟悉的拥抱动作，机械音说着同样的话。 “开开，别难过。” 冰冷的程序操控着它模仿着曾经在这座房子的某个房间里见过的温暖场景，没有人性的机器人做着满是人情味的动作，说起来多少有些违和，可不知怎么就让明宜心口一塌一软一酸。 像是感应到什么，z1还要抱她，可是却被明宜躲了过去。 呆滞地转去胖胖的身体，它懵懂的眼中是女主人快速离去的背影。 如果它通晓人性，大概会用一个词语来形容——落荒而逃。 z1总是追随着主人的，明宜走了，就滑向了周闻津。 在它眨巴眨巴的小眼睛里，周闻津高大的身影坐在餐桌旁的椅子上，一只手抵在低垂的额头，叫它看不清那双被藏起来的眼睛。 空气中酝酿着安静，某种灰败的气氛在逐渐扩散胀大。 直到放置在一旁的手机响起刺耳的铃声，将凝滞的空气划破。 像是了无生息的□□被重新注入灵魂，周闻津终于动了。 那只手从额头移开，头微微偏移，视线落在手机上。 狭长的眼眸中似乎还有未散去的雾霭阴霾，目光带着阴沉。 因紧攥而泛红的手拿过手机，沉沉眸光落在上面的“周老太太”备注，眼中划过一抹冷。 修长的手指一划，将电话挂断，动作利落干脆得不带一丝人情味。 我对你避之不及…… 明宜的话不知怎么又从他脑子里冒了出来，紧紧是想起来就让他的心脏像被什么重新撕裂开。 他不敢回忆在听她亲口说出时自己的感受。 那个曾经抓着他的袖子撒娇让他不要走的女孩现在说对他避之不及…… 周闻津阻止自己回忆过去，视线落在手机上，逐渐变得冷硬和沉静。 片刻后接着拨通张特助的电话:“下午帮我去美院办件事情。” — 门被“嘭”一声从身后关上，明宜靠在门板上，抬手捂在了胸口上。 她像是中了蛊，胸腔里面弥漫着酸酸麻麻的感觉，时而传来一股闷痛，这让她险些觉得自己是生病了。 “怎么回事……”她的手还贴在心脏的位置上，脑袋里面思考着导致自己变成这样的病因。 是因为愧疚吧。 一定是因为愧疚，她故意对他说了那么过分的重话，惹得周闻津如此生气，她应该愧疚的。 明宜没怎么谈过恋爱，可是见过不少分分合合把爱情踩在脚底的人。 她一向信奉践踏别人真心的人是会遭报应的。 可没想到有一天这个人会轮到自己。 她的嘴角勾起一个自嘲的冰凉弧度。 明宜感情经历少，可不代表她傻。自打周闻津回国以来，事情就突然变得不对劲。 昨晚失眠的半夜间，明宜的脑海里竟是这段时间他做过的事情，一件又一件串联起来，统统指向了一个明宜一直想否认的结论 ——他似乎在追求自己。 以丈夫的身份，追求她。 大门外隐隐传来汽车行驶的引擎声，接着是一道鸣笛，可沉浸在思绪和回忆中的明宜并未察觉到。 她想起来自己时常做的噩梦，梦中的最后总有一个温暖结实的怀抱将她拽离黑暗，引向光明。 她这辈子唯一爱过的一个人，一个她至今不知道长相，只用手抚摸过他额角的疤痕的人。 每次和周闻津近距离接触，总有同样熟悉的踏实感敲击着她的心。 她曾经也满是希冀地怀疑过会不会他就是那个人，可种种迹象表明他不可能是，他没有疤痕，没有去过江城，更没有在美院昏暗的礼堂里抱过她。 有一句话形容她很合适，人年少时不要遇见太惊艳的人，否则终其一生忘却不了。 她不知道周闻津对林季荷甘不甘心，反正她是不甘心的，不甘心第一次动心的人就这么消失不见，余生再也见不到。 所以她不能敞开心扉去接纳其他人，同时她也不愿意抛弃道德，将周闻津视为初恋的替身，玩这一套没什么意思。 更何况周闻津身边的是非过多，光是那则热搜就已经足以使她下定决心，和周闻津断个干净不给彼此留任何希望。 想起刚才放的
狠话，她自嘲一笑，自己也不完全是在骗他。 手机在此时响了一声，是微信提示音。 明宜收回思绪，从包里拿出来看到上面的消息，微微愣怔后，抬头向大门外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