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凌晨,我被一阵急切的敲门声惊醒,大姐一脸懊恼地站在门外。
“大姐,怎么了?”我睡眼惺忪地倚在门边。
“槿儿,和我去个地方。”
“大姐,这么早去哪啊?哎,慢点儿啊,大姐。”我被大姐连拉带拽穿过北苑的侧门,一脚深一脚浅地走过野草丛生的小路,来到后山的一片密林前。
“哇,原来风丘还有这么大一片林子呀!这路也太难走了,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啊?大姐,大姐你说话呀。”
“吵死了,闭上嘴乖乖跟我走,要是被人发现了你我都要受罚的。”
大姐拉着我在高大挺拔的树木间穿行,走出密林时天光已经大亮,一座气势恢宏的陵寝坐落在眼前。
“哇!大姐,这是?”我睁大了眼睛环视这个全然陌生的地方。
“这是我们家族的世代陵寝,木家的历代先祖,祖父,祖母,还有我娘全都葬在这里。”大姐一边说着话,一边从林子里采来一些野生墨菊,分别供奉在祖母和大娘的墓碑前。
“可是大姐,你为什么带我来这里,每年的祭日阿爹都会把我锁在房里,他从不允许我来祭拜祖母和大娘。”
“槿儿,过来跪下。”大姐从腰间扯下一条水蓝色绣着芙蓉花的丝帕,跪在大娘墓碑前,轻轻擦拭。
“嗯。”我赶忙跟着跪下。
“我昨天借着酒力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你可全都记得?”
“记得,可是萧然哥哥让我都忘了。”
“萧然,他昨天给我用安神香了吧?”
“大姐,你可千万别生气,萧然哥哥只是怕你说的太多被有心人听去了,那园子里丫头婆子那么多,难免有些个碎嘴子。”
“他做的很好,我怎会生气。你当真以为我是喝醉了?我只是太憋闷了,才借着酒力发泄一下。”
“你不怕阿爹知道了?”
“我出生时父亲就和寒月庄的东方庄主约定,把我许给了他家三公子东方俊琪,按照祖制女子16岁就该成亲的,但母亲身体不佳,希望我多些陪伴,弥留之际在病榻上求了父亲,才推迟了婚事,后来我又借着给母亲守孝为由一再推脱,眼下3年孝期将过,我怕是没有时日了。”
“大姐,你可是不愿意?如若不愿意嫁那咱就不嫁啦,我去和阿爹说。”
“好了,两家联姻自古以来就是巩固势力的最直接做法,父亲嘴上不说什么,但实则也希望我能早些帮他了却这桩麻烦事。”
“麻烦?难道是东方家来找麻烦啦?”
“东方老爷与父亲是挚交,自然是不会找麻烦的,只是平日往来的信里总是提到这桩婚事,父亲怕是早已找不出借口回避此事了。”
“可是你为什么带我来这儿啊?这和你的婚事有关系吗?阿爹知道了会罚我们的。”我定定地跪在原地不敢挪动,对于大娘,我始终心有敬畏。
“我就想带你来看看我娘,她一生过得凄楚,虽说不曾笑脸待你,但她心里有你,你理应记着这份情。”
“大姐,我会记着大娘的,你放心吧。”
“槿儿,你已经10岁了,我觉得你有权利知道你亲娘的事情,但这件事你只要记在心里就好,不可以让其他人知道,在这北地上有太多禁忌,父亲不愿提起或许是为了保护你。”
“大姐,我知道了,我也不愿被阿爹责罚。”
大姐从腰间的锦囊里取出一瓶安魂香,均匀地散在大娘的墓碑上,霎时芳香四溢,引来无数彩蝶,翩然起舞。
“你可认得此香?”
“这是安魂香,我记得。大娘过世时,见阿爹用过。”
大姐带我坐在陵寝旁边的凉亭里,眼光含泪,默默注视着大娘的坟冢,沉默良久。
“大姐,你说我娘真的死了吗?她的坟在哪里呢?”我终于忍不住说出了心中的疑问。
“我不知道,父亲说她死了,而且十年来不曾有半点音讯传来,更不见父亲去寻她。”
“那她以前也住在忘忧阁吗?”
“是啊,大概13年前吧,那时我刚5岁,仅存了一些模糊的记忆,关于你娘的事,我也是从长辈们嘴里略微听过一些。”
那天的风丘,被一场巨大的风暴席卷,漫山的花草都被连根拔起,山涧的鸟兽也在慌乱中四散奔逃,木府四处弥漫着泥土的腥味和动物的哀嚎。父亲和叔伯们拼尽全力也没能抵御住肆虐的大风,无奈只好带领全家人躲进地宫。
向来心细的父亲,让叔伯们先行安顿妇孺老幼,自己却跑向了后厨。
“远儿,你去干什么,快过来呀。”祖母焦急万分地冲阿爹招手,示意他赶快进地宫。
“母亲,这大风不知何时才能退去,那地宫里没有水和干粮,大家撑不了多久的,我去拿些来。”
“我儿小心啊。”
“母亲不用担心,我快去快回。”
就在父亲背好水袋正要返回地宫之时,突然听见有人敲击大门的声音,隐约伴随着一声声“救命”,父亲顾不上危险跑去开门。只见一个浑身是伤的年轻女子趴在大门外,鲜血刺痛了父亲的双眼,还来不及问话,两扇漆红大门已被大风吹得几欲倒下。
“门要倒了,快走。”父亲抱起女子跑向地宫。
“谢...谢...”怀里的女子气息微弱,满脸血迹,看不清五官。
“你坚持住,快到了。”
“远儿,这是哪来的姑娘?”
“母亲,她刚才受伤倒在门口,怕是过路之人被这风暴所伤,无处藏身才来的吧。”
“过路之人?我们木府在这风丘上安家几代人了,什么时候见过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