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法到底有多森严?
高保融只有苦笑。
因为王老将军在,江陵军至少行军有了一些模样。而因为高保融在,所以也没人敢骚扰百姓。
但是高保融知道,现在的这几千人,相当于牙军,牙军能作战不错,但是纪律非常不好。他任司农的时候,经常看见牙兵们在街上横冲直撞,百姓对他们十分畏惧。有些不良的兵将除了军务之外,也借着军务骚扰百姓,强娶民女的事情也是有发生。
规矩了以后的牙军让一路上的老百姓有些惊异,但是看到中间的高保融和一干高官,有露出难怪如此的表情。
相对于牙兵,江陵军和当阳军军纪也不好,但是却没有牙兵那么霸道。
进了纪南城,队形猛然就散乱。这是士兵们想在纪南城军营扎营休息的表现。挑选出来江陵兵还好,而原来的老牙兵牙将们就直接找魏璘和王保义。这种情况非常常见,魏璘和王保义也不认为有什么,所以过来请示。
高保融还能怎么办?牙兵牙将反叛,杀死节度使而自代的事情数不胜数。南平国历来对牙军宽容。这样的军队到底该如何训练?靠王老将军怕是也不行。这恐怕是牙军人数一直不多的原因,另外置江陵兵和当阳兵的原因,因为武信王和献王都怕牙军尾大不掉。
现在这些人还不知道高保融要废掉牙军的打算,看来还不能超之过急。牙军不能废,但是待遇要下降,而江陵军待遇要上调。两军合并,不能弄成了新的骄兵悍将。
纪南城,原本就是一个军镇。为了整顿军队,高保融借着修缮荆江大堤把全国的军队都调到了汉水。但是高保融带回来时,牙兵加上江陵军一共只有三千人。当阳军裁剪下来后也只剩下两千。梁延嗣已经排到当阳,协助鲍唐练兵。因为只有两千人,不是精兵,不足以威慑蜀国。
鲍唐和梁延嗣都知道这一点。
不过现在的士兵不再是半屯田,半训练的士兵。所以后勤和保障其实比以前更加重了。鲍唐的主要精力转到辅助峡州刺史高从义治理地方上,挂军职是为了保障军队的粮草。只是这个决定让高从义有些不高兴,因为这等于分掉了高从义的权利。
军营里,官员的府邸和士兵们住的兵棚差距非常大,这在修建纪南城和军营的时候就已经形成,可谓等级森严。
高保融住进了指挥使府,不过他自己还是带着几名护卫到兵棚里看看士兵们吃住怎么样。因为精简了人数,从现在看还没有喝兵血,克扣粮饷的事情发生,但是火头兵把官兵的伙食分开,士兵们吃的比百姓好,但是官兵差异也很大。将官是有酒肉,士兵们没有酒,肉也很少。
不过士兵们对于高保融也熟悉了,知道他平易近人。居然有士兵请他一起吃饭,高保融就真的和士兵们坐在了一起。
火头军对这种情况也没有吃惊,给高保融的是最好的待遇。不过高保融把酒肉都分给了士兵。
王保义和孙光宪领着武官员也走了过来,他们不好意思在高保融与士兵坐在一起吃饭的时候,自己单独吃。
“主上,这纪南城真的不驻军?那纪南城还修吗?”王保义在军队中的威信还在,王保义擅守,倪可福擅攻,擅守一个很重要的基础就是能够和士兵们同甘共苦,在困难时期甚至战败也能保证军心不涣散。所以王保义在军中的威信要比倪可福要好。
高保融笑道:“修,当然修。不过纪南城以位于国家的核心,现在不驻军不等于战时防御。所以纪南城到江陵的直道要修通。荆江大堤修好后,可以将湖区设纪南县,纪南城作为县治所在,虽然偏了一点,但是总算是不浪费了这个城。”
“主上说的是。只是现在牙军,江陵兵和当阳兵加起来也不过五千,恐不足以防御。北汉灭秦指日可待,必然南顾。南楚虽然纷乱,但是却依附北汉。后蜀与后唐绝路,北汉要平定楚国,荆南堪忧。”王保义对高保融裁军颇有顾虑。
“王老将军认为须得多少兵力才能抵御北汉强兵?”说话的孙光宪下面的一个小吏。与军中等级森严不同,孙光宪的官序列里面,大家都是平等相待,所以一个小吏驳斥长官的观点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难道我们现在是弱兵?”坐在高保融身后的魏璘站起来,瞪着那个小吏。“三万老弱,不如五千强军,只要我们训练好了,总可一战。且主上励精图治,国力渐强,未必不能有三万强军。”
这一句话让四周的士兵们轰然道是。
那个小吏还要争辩,被孙光宪阻止了。在军营里说这些话,肯定讨不了什么好,这个小吏也是不识时务。
高保融让魏璘坐下:“我为北汉荆南节度使,何来对抗北汉之说?新军是要精,训练要好,要能求胜于野外,真要守城,就和秦王李守贞一个结局。战士死了,魂也在战场上。可是守城,老百姓死的比战士多多了,河中城十万百姓,十不存一。”
“河中城不止十万百姓,协防、饿死或者被秦王当军粮,能活下来的,恐怕是百不存一。”孙光宪道。
“所以守城必定是最后一步,你们这些人的训练,不是为了守城,而是为了野战。把来敌消灭在山野,不让战火烧到妻儿老小的身上,是你们的职责。如果北汉是明主,对老百姓好,我们何必战?如果来敌是如楚国,契丹那样的强盗,我们战死了又何妨?总可以为城里争取防御的时间。所以守城以后交给
官府,由官府组织团练,训练乡兵,以维护治安,守护城池为要。当然这些事情不能一蹴而就,需要有好的办法。否则国家就有四分五裂的危险。”高保融笑道。
“主上仁慈。不过主上可有办法?”
“我没有办法。这需要你们找一个地方,比如新建的纪南县先弄的看看,因为那都是老兵,训练乡兵和民团要容易一些。实际去做了,自然就有经验。然后写成条推广。这人不都是天才,我就不是,可是就怕只说不做。”高保融看了那个小吏一眼。
那个小吏低头想着了想,站起来向高保融鞠了一躬:“谢主上赐教。属下请往纪南县协助乡兵民团事宜。属下虽然是一介生,但也非手无缚鸡之力之人。”
“此人姓郑,名含,字让之。归州人,诗尚好,喜击剑。钱粮吏。”孙光宪低声对高保融介绍道。
高保融点头,笑道:“钱粮是国家重地,你回去后办一下交接,至于担任何职,孙判官自会安排。我这个主上很穷,不会赏赐你什么。但是如果你做得好,乡民会给你祠堂,祭香火,福延子孙。”
高保融回头对孙光宪和王保义说:“孙先生,王老将军,您也知道现在军政主事官员年纪都大了,需要从下属官员中提拔一些有才能的上来,还请两位斟酌报上来。”
孙光宪看了一眼独自在一旁吃饭的高保勖说:“主上,各位公子都长大成人了。”
高保融叹了口气:“梁先生说过,治国要唯才是用,不能家天下。”
孙光宪就不再说话了,因为这个决定不是他一个判官能说的。高保融的这个决定也许对国家有好处,但是必然会导致王室不再像以前那么和睦。但是这话孙光宪能说吗?
能说这个话的只有梁震,可是梁震他已经七十多岁了,近来也病了,怕是撑不了多久。梁王妃不过是个妇人,所以以后的情况很难说清楚。孙光宪还是不愿意把希望寄托在一个有想法,没办法的人身上。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