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聚会

大秦国与匈奴国边境相交之处，有一处山谷，状如圆斗，似神灵从虚空之中，用一巨大星锤敲击而成，所以被称为星锤谷。

星锤谷谷深四米，宽有里许，常年墨色，因生长在谷里的植物都相当有生命力，绿中透墨。谷中多生杂草，没脚不及膝，也生长些不知名的树木，皆高约三尺，“当地人”称之为乔木，名字的来源已经无法考究，还有个别名叫食人树，乃近年当地最凶悍的领导人张小石所起。

星锤谷位于大秦国一侧，为大秦国国土，当然匈奴国并不承认，但是实际控制权在大秦方面。

某个盛夏的傍晚，此时已是薄暮的时候，天上原本轻轻飘着的几朵白云，也慢慢的转化为血红色。火一般的太阳，就快要完成今天的任务了，拖着它那四分之一的残体，仍然逗留在西方的地平线上，迟迟不肯下去，有如依恋母亲的孩子，从它眼中流露出暗红色的留恋目光，使得大地上的温度，一时还无法降下去。

星锤谷的中央地带，有一群人正三三两两的围在一堆篝火旁边，呈圆弧形。篝火的正旺，人也聊的起劲，但仔细观察，却能发现些其中的奥妙。只见他们三个一群，五个一伙的“挤”在一起，或坐，或立，或伏，周边却有些空隙地带，能够让他们的小团体保证安全，有足够的缓冲时间以应对危机。细细数来，小团体似有四伙之多，分东西南北鼎立。

这群人彼此之间的交谈也甚少，即使交谈，也是寥寥数语，很快就会间断，只有锐利的眼神在相互之间扫射，警惕之意昭然若揭。

人群之人皆身强体彪，毅气勇悍，着统一的灰色薄衣护甲，身高都比普通人高上不少，一眼望去，其中大多数人的脸上都有或多或少的伤疤，而强健的躯体则藏匿于护甲之内，只有露出护甲之外的部位，如拳、掌、腕等关节，强劲有力，青筋虬结，并且遍布丝丝缕缕的伤痕，隐隐透出几分狰狞鬼厉之气，让人不禁臆想，在那灰色的薄衣护甲之下，又隐藏了多么惊人可怕的战斗力，以及多少常人难以想象的伤痛遗迹，更显得众人的与众不同，气势非凡，同时也让众人变得神秘了许多。

篝火熊熊烧，火苗愈窜愈高，炙热的温度逼面而来，西方四人一伙位于中央的冷面男子，似是仍嫌不够热似的，又往篝火中扔了几块干木。倏的，一阵不知道从哪吹来的阴风，卷着数片暗黄无奈的残叶，向着篝火直扑而来。残叶发出萧萧飒飒的声响，像是在不甘心的呻吟。

“哼。”冷面男子双眉眉尾微竖，继而长身一立，从他身后立时传来一股清风，向着东南方冲去，打散了残叶。消停半刻，他朗声道：“大将军约大伙来，其意思很明显，不知大伙有什么——”

“嘎嘎，大将军还没到，有人就想坐大将军的位置了？”

语声又快又急，容不得旁人打断，且声调抑郁，有若破锣交击，又或如公鸭待宰之时，所发出的哀号之声。循声望去，却是东方正首的一位瘦脸中年汉子，只见他眇一目，右眼微眯，脸上伤痕多不胜数，面容枯槁，喉头不断抖动，看出是有意捏着嗓子说话。

“东方老鬼，敢尔？”冷面男子大怒，不禁直言相斥,声冷如冰。

“呵呵，既然想让人说出想法，可是人家说了你又不爱听，王大胆，你未免也太霸道了吧？”语声清幽，若弦琴翻转与风和鸣时的响声，却是南方一伏地青年懒洋洋的回话。

“黄沾住口，王将军说话，你插什么嘴？”南方正襟危坐在中央的汉子也发话了，只见他国字脸，大眼，正鼻，双目透血，散发披耳，声音似大吕，翁翁直响，脸上几道细细伤疤从眉旁直划而过，没有破坏他形貌的整体感观，反增添了几分威肃，让人望而生畏。

“赵将军说的是，末将知错。”黄沾面容微整，口中答话。

一时之间，空气又恢复了平静，再没有刚才剑拔弩张的味道，但也陷入了尴尬的气氛之中。此时，没有心机的篝火，像个顽皮的小孩，不合适宜的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像是在笑话大人们的作为。

“呼！”

忽然，从星锤谷的西北方，塞外苍莽的草原上吹来一股厉风，透着草香的厉风滚滚而来，到了星锤谷，倏的像鱼网般撒开，竟然像滞留在了星锤谷，空气中似乎变沉重了许多，让人呼吸困难。一时间，万野沉寂，似乎太阳落下的声音都可以让人听到。

“来了！”冷面男子默默出声。

“不到半里！”被称为东方老鬼的眇目中年沉声道。

国脸大汉默默沉静，一语不出，让旁人无法从外表看出他的内心想法。

半盏茶工夫，空气中传来马蹄震动，紧接着，一声健马长嘶，那是来人收紧了缰绳，立马驻足。

篝火仍在烧，太阳已经完全落入了西方，塞外的旷野黑的快，大秦国的一侧，远山，近树，丛草，土丘，全都像罩上了黑纱，溶入了暗夜里。西方的匈奴国一侧，却是万里旷野，与大秦国的夜黑又有些不同，似是天人从天倒入了满地的黑油，地黑一片，天灰一片。

火光映着众人的脸，闪闪烁烁，忽明忽暗，显出众人的脸色都分外的难看。

三十米外，一个脚步声倏的响起，是的，从三十米开始，之前并无声音。脚踩在丛草上，丛草发出不堪承受的咯吱咯吱声，众人的脸又难看了几分，似乎来人的脚是踩在众人的心头上。

篝火的西方，慢慢现出一个人形，普通人高，七尺许，圆脸，年约二十，还透着几分的稚嫩，双眼清如水，脸色碧青，好像大病初愈，再加上一身青衣，显得鬼秘十分，更让人不能接受的是，他脸上挂着十分亲和的笑容，映衬着他碧青的脸色，即使大白天见到他，也要被他吓一跳。

“大将军！”众人都起身立稳，道了一声。

稚嫩青年脸上的笑容更加的亲和了，然而无形中，原本众人围成的圆弧却被他硬生生的挤出了一个缺口，众人之间的间距瞬间缩小了许多。

眇目的东方老鬼右眼眯的更紧，几成一条直线；冷面男子的右拳本能性的紧握，久久不敢松开；南方中央的汉子胸腹一挺一收，脚下发出一声脆响;其余众人更是不堪，纷纷后退，惟有北方一名俊秀青年在苦苦支撑，然额头上的汗珠却清晰可见。一览可知，众人的实力差距。

沉静半晌。

“我决定离开第四军。”稚嫩青年笑笑，嘴唇微咧一丝。

“啊！”统一的一声惊呼响起，虽然众人在心中都曾想过无数次，大将军到底会不会离开呢，每个人心中的答案都是一致的，那就是——会，但真正听到大将军的口中答案，仍然是不敢相信。

大秦国律法严刻，军纪严明，军中之人甚少有胆犯错。第四军又称死军，乃是借鉴古时诸侯相互征战之前，都会让一批死士在军前自刎，以打击对方士气而建立。其实也可以称为炮灰。

但大秦国第四军的建立又有些不同，它是由死囚，流犯，以及一些穷凶极恶的盗匪所组成，个人战斗力相当强悍，然而在战场之上所能起的作用却微乎其微，因为集团军作战，讲究的是配合，策略，集体作战。显然，由死囚流犯及盗匪所组成的第四军不可能达到这种要求，甚至会影响到正规集团军的作战。

因此，最初大秦国第四军建立时，遭到了几乎所有军方高层的反对，只有大秦国四大军团长，被称为五虎将之首的王翦大将军力排众议，鼎力支持大秦国君赢政的想法。

第四军建立之后，也没有让众人失望，每战都几乎伤亡殆尽，尽管个人战斗力强悍无比，但无组织，无纪律的第四军根本无法对匈奴国强横的军队产生任何影响，相反，大秦国的友军却受到了限制。即使后来国君诏令，大秦国军队可以不顾第四军死活，从第四军背后发起冲锋，情况也没有得到改善。

在王翦大将军的一意孤行下，第四军惨淡建立三年后，效果逐渐显现出来，不要误会，不是第四军打胜战了，它仍然是屡败屡战，屡战屡败。那他的效果是什么呢？军方统计人员发现，只要从第四军背后发起冲锋的军队，都会占到很大便宜，甚至是第四军附近的军队都有所收获，只有第四军没有长进，军方统计人员无法理解，思来想去，不得其果，于是上报朝廷。

国君赢政见了奏折后，也没有廷议，就丢给了军方高层。军方高层对这种现象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最后由王翦大将军麾下十上将之一的蒙恬将军解开了谜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