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妇人听那男子唤她妹妹,却并未答言,只是站在原地,抱着妞儿警惕地看着那男子。那男子见状,稍稍上前一步,妇人却连连后退,连声说着:“不要抢走安儿。”声音带了几分乞求之意。
男子见她如此,眼中露出些不忍来,站在原地顿了顿,才柔声说道:“妹妹,你又糊涂了,这不是安儿。”
妇人听了这话,有些怀疑地低头细细看了看妞儿,随后似乎有些清醒了,转过头来看了看我,便走到我面前小心翼翼地将妞儿递给了我,随后有些抱歉地冲我笑了笑,说道:“刚刚吓到你了吧?”
我低头看妞儿并未受伤,便说了句“没事。”那妇人却已经走到了男子面前,有些迟疑地叫了声“哥哥”。
男子向官兵们摆了摆手,那些官兵便都出去了。“素儿别怕,我带你回家。”男子一面说着,一面缓步上前,拉起了妇人的手。
“回家?”妇人喃喃自语着,随后像是想起了什么,焦急地问那男子道:“安儿呢?王爷呢?”那男子听了这话,有些心虚地从妇人脸上移开了视线,犹豫了片刻才答道:“他们在家等你呢,你先跟我回去好不好?”
妇人听了这话,便欢喜起来,笑着点了点头。男子这才放下心来,随手解下腰间的玉佩递给我,说道:“多谢你照顾我妹妹,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还请你手收下。”
我低头看那玉佩,玉色温润,雕工细致,想来是值大价钱的。看这男子通身的气派只怕,也是非富即贵。只是这妇人既是他的妹妹,又如何落得这般狼狈呢?
虽然觉得奇怪,但好在她找到了家人,我便向那男子道了谢,送他们二人出门去了。
没想到我再次见到那妇人的时候,她已变成了一具尸体。
这天晚上太阳都落了山,阿爹还没回来。我把饭菜热了好几遍,也没等到他,怕他出事,只好抱着妞儿去渡口找他。
远远地瞧见河岸两边灯火通明,许多官兵拿着火把站在岸边,隐隐还能看见河中也有许多人,似乎正在打捞什么。
我见此情景,有些着急,往渡口跑去。可只到了渡口附近,便被官兵们拦住了,说是奉命封锁渡口,一个人也不得进去。
我向官兵们打听阿爹,他们却只是不耐烦地回答说没见过。我正无法,忽然摸到了那男子之前给我的玉佩,想着之前院子里的官兵都听那男子调遣,便拿出玉佩要那些官兵带我进去。
果然那些官兵见到了玉佩,就立刻换了副嘴脸,带着我找到了那男子。那男子此刻正站在岸边,眼睛紧紧地盯着河水,头发有些散乱,脸上写满了焦急,借着火光看去,似乎还留着泪痕。
“大人,这个小姑娘拿着您的玉佩说要进来,我便带她过来了。”带我来的官兵对着那男子行了个礼,随后说道。
男子回过头来,见了我,便问道:“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是有什么事吗?”他的声音比起白天沙哑了不少,整个人看上去精神也不大好。
“我阿爹是在这里摆渡的。今日这么晚了还没回去,我担心他所以过来看看,谁知这里被官兵们封锁了,一时无法才拿出了大人的玉佩,还请大人恕罪。”我低头小声答道。
“没事,你阿爹在这里帮我们找人呢,所以没有回去。时候晚了,你还带着妹妹,我找人送你们回去吧。”那男子低头看了看我怀里的妞儿,不知为何眼睛就红了。
找人?这渡口附近十分开阔,并没有什么能藏身的地方。我这样想着,看了看河中上下浮沉的众人,心里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阿爹水性好,心肠也好,向来这河里淹死了人,别人觉得忌讳,他却不觉得,常帮人在河中捞尸首的。如今看这情景,只怕又是有人掉进河里了。
想到这里,我看了看那男子,便猜着了几分。怎么会呢?白日里他们走的时候,他明明告诉她有人在家里等她啊,她明明是满眼欢喜的,又怎么会掉进河里呢?
我想起那妇人,便觉得有些难过。那男子只说找人,并没说捞尸首,没准儿她掉下去没多久,此刻这么多人一齐搜寻,没准能救她也不一定。我虽这样想着安慰自己,却也明白这种可能微乎其微。
我出门时着急,没有给妞儿添件衣服。晚上外面冷,妞儿打了个喷嚏,便哼唧着要哭。我赶忙脱下外面的衣服把她包起来,哄她道:“妞儿别哭,我们等一会儿就回去。”
那男子早已找了人要送我回去,我却记挂着那妇人,不想现在就回去,便对那男子说道:“我想等阿爹一起回去。”
男子听了,点了点头,看我和妞儿穿得单薄,便吩咐人给我们生了堆火。我抱着妞儿坐在火边,火光映着她的小脸,看上去红扑扑的,很是可爱。我伸出手来,想要戳一戳她的脸,却听见岸边有人大喊“找到了!”
那男子听了这话,立刻飞奔过去。我抱着妞儿起身,原想跟过去看看,但却怎么样也迈不开脚。我怕那个比妈祖娘娘还美的会给妞儿唱歌的女子,变成一具被河水泡得肿胀的尸体。
正当我犹豫的时候,周围的人早呼啦啦围了上去,将那男子层层围住了。只听得那男子大喊了一声“都滚开!”沙哑的声音里满是悲伤和心痛。周围的人听了,便都立刻散开了。
我站在不远处,依稀看见那男子蹲在地上,浑身抑制不住地颤抖着,抱着一具尸首,低声呜咽着,好像在哭。
“我们回家吧。“阿爹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我身后,拉起了我的手。我转身跟着阿爹离开了,不经意间瞥见躺在地上的那具尸首的心口,插着一只小小的金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