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娘子,你还有何话要说?”崔策不解,这种种线索,已经很明确指向这个叫顾惠丽的女孩就是盗窃之人,只要将她带走严审,自然就可以找到《寒山帖》。
“我怀疑盗窃之人另有其人。”谢晚凝回答。
“哦?”崔策皱眉。
“崔大人,您看!”谢晚凝将顾惠丽的鞋底翻了过来。
众人争相看去,只见这双鞋底沾满了泥印,乍眼看去,没有什么特别的。可是细细看多两眼,就发现其中奇怪之处——这沾上的泥印,一只鞋子浅,一只鞋子深。
崔策接过鞋子,拢眉打量,蓦然抬眼,伸出手示意站在一旁的嬷嬷:“去,把她鞋子脱下来。”
嬷嬷听令,不怎么费劲地就脱下了顾惠丽穿在脚上的鞋子。
顾惠丽不明所以,呆呆地配合着。
再看嬷嬷递过来的鞋子,翻过来一看,众人哗然,原来,顾惠丽脚上穿着的这双鞋,两只鞋的鞋底,所沾的印记均是一样的,并无深浅差别。
崔策看向谢晚凝。
谢晚凝回应他:“这就意味着,有可能是有人穿了顾惠丽的鞋子和衣服,实施了盗窃,得手之后,再将脏了的衣服鞋子塞回到顾惠丽的床下,这样,就算依据线索寻到了衣服鞋子,那也是顾惠丽的事了。”
“哇!”众人惊叹,好歹毒的计谋。
但显然这个窃贼忽略了一点,就是她自己的走路习惯,惯于一脚深一脚浅,反而留下了致命线索。
人总是会很容易忽略掉自己习惯的事情。
而谢晚凝也是刚才顾惠丽爬向她、抱着她腿在哭的时候,突生急智,才看出的不同。
崔策反应很快:“来人,拿长凳来!”他扭头对这些女孩子们怒喝,“你们,坐到凳子上去,把脚抬起来。”
一双黑眸紧紧盯着在场的女孩子们,气势十足。
孩子们都被唬了一跳,乖乖地坐去了长凳上,纵然有扭扭捏捏的,也被士兵呵斥过去,排成了一排排,抬腿把鞋底露出来。
嬷嬷们睁圆的双眼,蹲下身子,一个一个看过去。
有小女孩不服气,对着崔策怼道:“崔大人!怎么就只看我们的?还有其他人在屋子里,说不定她们已经听到风声掩盖线索了!”
崔策冷哼一声:“我断案多年,深知大多数案件的真凶,喜欢回到案发现场或者审判现场,所以,不用想,先从你们这群人里找。”
果然,一炷香的时间都没到,鞋底有明显深浅印记的人,被找了出来。
“冯雨,怎么会是你?”顾惠丽大喊,呆呆地张开嘴。
其他女孩子都检查完毕,重新站起身聚在一旁,交叉双臂看着眼前的一幕。
这冯雨和顾惠丽是朋友,常常两人一起上课,一起玩耍。她们关系之所以这么密切,皆是因为两人的父亲都是专门给人修建庭院的木匠。家庭情况相似,年纪都差不多十四五岁,又有共同话题,两人便在这学院里一见如故。
冯雨没有应答。她被拎了出来,跪在崔策面前,低垂着头,一句话也不说,身子在寒风中颤抖。
人群中有人在嘀咕:“啧,我就说,什么样的家庭养出什么样的人,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就会做这些眼皮子浅的事情,蠢死了。”
声音虽小,却随风吹入谢晚凝耳中。
她没有回头去看是谁说的话,眉头微动,想起了一件事。她慢慢地走了两步,移到房慧身边,侧头在房慧耳旁轻声交代。
房慧诧异地看了她一眼,点点头,然后就悄然从人群中退了出去。
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崔策和他面前跪着的冯雨身上,没有留意到谢、房两人的动静。
崔策低头,问着脚下的女孩子:“前日晚上,你在哪里?”
“在、在屋子里……”冯雨抖着声音回答。
“可有人证?”
“……”冯雨沉默,抬起头来,慌张的双眼望周围扫视了一圈,周围的女孩子们呼地一下全退了数步。
冯雨眼底流露出绝望,再次伏跪在地上,几近哽咽:“没、没有。”
“《寒山帖》的失窃,可是你所为?”崔策怒声质问。
“不是我,不,不是我!”冯雨身子抖得更厉害了,几乎整个人贴到了地面上,混着泪水和飞扬的尘土,一身狼狈。
“来人,”崔策高呼,“把人带回去,严刑拷问。”
“是!”兵士响声呼应。
冯雨一听,厉声惨叫:“不!不要!不要!”她连磕了几个头,猛然抬起脸,涕泪肆流,“大人,我说、我说!是有人指使我干的!”
“哇!”全场沸腾起来。
这案情直转,在场的都是小女孩们,哪里见过这些?哪怕是经验老道的崔策和司法参军事,也都挑了挑眉。
“肃静!”司法参军事抬手吆喝。全场安静下来。
崔策看向谢晚凝:“谢娘子,这人,我要带回去审问。”
谢晚凝不同意:“崔大人,既然到了这一步,还请崔大人当众审问吧。”
“一来,是给松林学院的师生们都有个交代,二来么,律令有云,‘刑罚为政教之用’,当众审案,让孩子们也能知晓一些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