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谢晚凝丝毫不慌:“纣王穷兵黩武,致使民不聊生,他骄傲自负,贪图享乐,亡国之相早有征兆。”
她停顿一息,进而缓缓引导众人,“而他攻打苏氏一族,苏氏献出妲己以保全族;此外,夏桀攻施,施氏求和,献出妹喜;晋献公攻骊戎,骊戎献骊姬。”
一旁的宋慈恩也站上台阶,站在谢晚凝身边,接着说:“战场兵败,不当自强,却将区区一妇人当礼物送出,以苟全自己性命,这就是君子所为?朝廷混乱,不当自省,却将过错全推到女子身上,以洗脱自己罪名,这就是圣贤之道?”
“即便褒姒妲己有祸国之罪,”周以安也开口补充,“尔等眼中只有这几人?女子有褒姒妲己妹喜骊姬,男子也有幽王商纣夏桀晋献公之流。男子有孔孟圣贤、明君贤相,女子中也有嫘祖养蚕缫丝、姜嫄教人务农,有妇好征伐祭祀,也有班昭著记史,女子何曾逊色于男儿?”
就连苏沫也嘲讽:“在场诸位士子,谁敢拍着胸脯说自己的成就能胜过嫘祖姜嫄、妇好班昭?承认女子优秀又如何?”
围观的众人哗然,连连点头,还有人对几个女孩竖起了大拇指,或是鼓掌,表示认同钦佩,“说得对”“说得好”不绝于耳。
对啊,盯着褒姒妲己几人,说她们祸国乱国,但明明她们也是苦命人出身。谁会喜欢被人当礼物送出、背井离乡、任人玩弄?
她们惑君乱政,让人不齿,但身为君王、手握重权的男子,不更应该承担责任吗?
更何况,褒姒妲己是极少数,而千百年来,勤劳善良的女子才是真正的多数,拥有才华、能为百姓为天下做出贡献的,更是不少!以褒姒妲己极少数,否定天下大多数女子,这不就是典型的管中窥豹吗?
人群中不少女子,闻言皆是精神一振,刚才孤独无依,现在似乎都找到了方向。
谢晚凝、宋慈恩几人相视一笑,握住了手,暗暗给对方打气。
几个士子见形势不对,深感受挫,气得脸涨通红,眉眼紧皱,露出了凶相:“即便如此,那又如何?你们再列举,这千百年来有所成就的女子,也不过区区数人。”
“就是!就算给了你们机会,难道你们就能蟾宫折桂、拜相封侯?到时候恐怕不过儿戏一场。”
“这些小娘子快回家吧,收收你们这副德行,不然,没哪个男子愿意娶尔等刁蛮妇人!”
说罢,这几个人竟然动起手来,想轰谢晚凝等人离开。围观的女子们见状,纷纷站了出来,想去护住谢晚凝等人。一时间,人群骚动,有点难以控制。
其中还有不老实的,伸出了咸猪手,竟借着混乱想占几个女孩的便宜。
“放肆!”随着一声厉喝,一道蓝色身影从人群头顶凌空飞过,迅雷不及掩耳,只听见一个男子发出“啊”一声惨叫,就见一个猥琐的男人被揪了出来,右手被折在身后,表情扭曲。
揪住他的,是一个年轻高挑的女孩,长发高高竖起,窄袖细腰,腰间还佩着一把银剑,又飒又美。
众人心里惊叹,不自觉退后,让出了一片空地。
且还不够,这个女孩身后,另有一红衣女孩,缓缓踱出,扬起明艳的小脸,朝着几个士子开口:“千百年来载入史册的女子不过数人,这原因,你们是真不懂、还是装傻?”
“一直以来,能够有机会读识字的女子能有几人?一家上下,母亲、姊妹、妻女,举全家之力供养你一个读人。占尽了便宜,却要反过来讥讽女子没才华没成就,算不算狼心狗肺?”
“你!”黑衣士子大怒。
“哼,”红衣女孩嗤笑一声,都不屑于看他,“更何况,有些人读中举、当官荫庇家人也就算了,还有些蠢货,考了数次连举人都没考上,还好意思笑人家女子能不能蟾宫折桂?”
“哇!好厉害的一张嘴!”围观众人再次沸腾了,笑声、议论声、掌声夹杂着响起,形势一面倒。
谢晚凝等人忍不住捂嘴直笑,这两个女孩的性格,她们都很喜欢。
有几个原本跪哭的士人也不再演了,连忙起身赶过来,想要支援自己人,结果蓝衣女孩长脚一踢,将原先抓住的猥琐男人踹了出去,正好堵住了那些士人。
苏沫适时补了一句:“喏,看看,看看,这就是你们光正伟岸的男子!”
尴尬,太尴尬了。在场的士子脸都青了。
领头的黑衣年轻男子抹了一把脸,刚想要强行辩解,却听得“咚——”一道鼓声响彻云霄。
众人一惊,循声望去,只见六队骑兵和十二行步甲队开道,穿过含光门,从皇宫里走出。
“避让!跪!”领头的骑兵放开嗓门吆喝,声音沉肃,听者生畏。
所有人全退到了一旁跪下,只见骑兵和步甲兵扼守住告示墙的四角,而步甲兵之后,一骑一人驶近,却是一位女官!
宋慈恩扯扯谢晚凝的衣袖,悄声道:“这是女帝身边最亲近的心腹之一,姓韩。”
韩女官停在众人面前,利落地翻身下马,走到告示墙的台阶上,再缓缓展开一卷明黄的绫锦织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