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意朦胧中,大竹森也又感受到了红松林古拉格里那令人窒息的压抑,无尽的严寒再次将他吞噬,他喘息着,想从梦境里醒来,但又怕一睁开眼睛,会发现自己经历的不是梦,而是现实,他人还在西伯利亚,还在做着苦役。
“ 大竹军医,大竹军医。” 有人在他身边猛力摇他的身体,好像是迟田的声音。
大竹森也缓缓睁开眼睛,迟田那张因为惊慌而夸张变形的脸映入他的眼里。
“ 哎呀,大竹军医,浴池里的水都冷了,你再泡下去就要着凉了。我刚才听你一直喊着什么千叶小姐,砍木头的,知道你肯定又梦到我们在西伯利亚的苦日子。”
迟田舒了一口气,站在浴池边,拿着一块毛巾擦着身子,嘴里愉快地哼着小调,“ 我那过世的叔叔和我说过,如果你哪儿天发现今天没有一个人过来买鱼,你就回家睡觉,保准第二天整个大阪的人都会在你的门口排队来买你的鱼。按照他的话,人这辈子都要过些苦日子和好日子,我们苦日子已经过了那么久,后面保准都是好日子了。”
“ 后面真的会有好日子吗?” 大竹森也在心里暗暗问自己,从浴池里缓缓站起,但至少这一刻,他知道自己真的已经离开了西伯利亚。
不知道真的像迟田说的那样,大竹森也的苦日子要结束了,还是那个外号是女王陛下的娜塔莎大尉对他有什么企图,新年之后没过几天,大竹森也就收到通知,因为他在红松林林场思想改造很彻底,表现良好,他即将被遣返回日本。
“ 大竹军医,是真的吗,您可以回日本了?” 迟田看起来比大竹森也还要激动,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地跟在大竹森也身后求了好几天,“ 麻烦您了,让我以后为您做牛做马都行,您就去和女王陛下说说,让我和您一起回日本吧。”
“ 迟田君,你还相信苏联人吗,也许他们就和上次一样,根本就不会送我们回去,而是把我们送到什么更艰苦的地方去,或者就像你说的,那我们这些人去做什么活体解剖实验。” 大竹森也早已心如死灰,对生活放弃了一切希望。
“ 那又怎样?” 迟田扯着自己身上破烂肮脏的棉袄,从里面随手抓住几个臭虫跳蚤出来,在手里捏爆了,歇斯底里地喊着,“ 看看我们现在的日子,还有哪儿里会比现在更糟吗?我宁愿被老毛子折磨死掉,也不愿意在这个鬼地方再待上一天!”
有几个被选中的倒霉蛋也许太急不可耐了,还没等到离开林场出发的那天就死掉了。娜塔莎大尉突然间变得特别好说话,居然答应了大竹森也的请求,在最后一分钟,将迟田的名字加进了遣返战俘的名单里。
迟田感激涕零,人都没有跑回住的木屋,就一路小跑地跟在大竹森也身后加入了遣返的队伍里。那个始终冷着脸的娜塔莎大尉亲自带领着他们这些战俘步行到林场旁边的小火车站,在那里登上了早已等候的闷罐火车。
唯一令大竹森也和迟田诧异和不满的,居然高桥正一这个怂货居然也和他们一起被遣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