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三春月,节届清明!
黄梅细雨,如怨如诉。淅淅沥沥的直似下个没完!
愁云笼千林,轻雾迷山岳,料峭春寒,依看犀厉逼人,泥泞遍地,石滑苔生,行旅客商无不怅望苍天,裹足兴叹。
栗毓美走到大街上,人稠物攘,正是热闹。正行之间,忽然起一阵雷声,思温恐下雨,惊而欲回。
街道左侧草坡上可见一株合抱巨槐,接柯连荫,覆空蔽日,斜挑出一张酒帘,草坡上结有一椽草棚。
棚外摆设八九张白木方桌儿,已有四张桌面坐著歇足的来往客商,在聊天喝酒。
一个十六七岁大姑娘,急急走来,笑道:“公子还是照常几样吗?”他手捧卷,眼神专注斯斯的,眼也不抬,口也不开,坐下去便闷头扒饭。
姑娘虽是土布裙钗,却也明眸皓齿,皮肤皆皙白,巧笑嫣然。
“浑源凉粉和刀削面来咯!”少女低应了一声掉面走去,须臾酒食均送了上来。
四海宾朋围一桌,挤挤囊囊,聊着家长里短,这边一声吆喝,那边一阵喧哗,热热闹闹的氛围更接地气,更入人心。
“哎!小姑娘你腿好白啊!”只见酒桌前青年男子微醺,敲着桌子大喊道,说话也语无伦次。
“可愿与本少同宵共枕,共赴巫山否?”那青年男子举止轻浮,醉翁之意不在酒。
那人望了少女一眼,色迷迷道:“打五斤酒,拣现成的酒菜送上,大爷还要赶路咧!”那人相貌丑陋,最好妆扮,穿红著绿,低声强笑,自以为美。
忽然听见人群中一声突的尖叫,众人连忙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瘦小猥琐衣着艳俗的纨绔子弟紧紧抓住一名女子的衣袖,要做轻薄非礼之事,女子惊恐万分,连连尖叫,“救命!”
“嘿嘿,真是漂亮的小脸蛋,随爷回府赏你荣华富贵如何?”女子鹅蛋脸庞,香腮云鬓,确是个美人胚子,只是衣着朴素,应该是寻常百姓人家之女,在本地豪门前毫无干系。
“这位公子,求你,放过我,我家有爹娘弟弟,求求你。”女子哭泣道,恶霸一脸得意奸笑,对女子上下其手,扯着女子衣袖,强行要掳走。
人群中围观之人纷纷窃窃私语,同情女子又不敢得罪官宦人家之子。
栗毓美实在看不过,连忙高声阻止,“住手!”他一副义愤填膺急于出手的姿态,奋不顾身站了出来。
恶霸看到栗毓美等人,恶狠狠的啐了一口,“怎么!敢对老子动手!你在大同府是不是不想活了!”原来这个当街行凶的纨绔恶霸正是大同府知州之子,本城民众无不知晓他平日胡作非为,奈何他爹是知州,本城父母官,在当地一官独大,平常百姓只有默默忍受种种恶行,众人自然也认得他,却无人敢上前解围,主持公道。
栗毓美一个白眼,“最看不惯你这种仗势欺人的可恶行为,让我来教训教训你。”说完手上已起招式。
….
“哼!”恶霸不屑,恶狠狠道,”给我上!我看谁敢阻拦本大爷的好事!他娘的,上!”说完,恶霸身边随即窜出几个面相狰狞的帮凶,个个手持刀斧,目露贼光,准备将那些个不怕死的好事者一一砍了。
栗毓美纵使身手不错,但是面对这么多的亡命之徒还是迟疑了,自己吃亏不怕,万一人多伤及无辜该如何收场,不懂也是有所顾忌,两人没有轻举妄动,恶霸看见阻碍好事的人被自己吓住,顿时得意洋洋,“走!”他大力拉住低低啜泣的女子,准备大摇大摆的离开,镇中央一时无人能阻止。
“朗朗乾坤,光天化日之下,王法何在。”人群中响起了一个悦耳芳醇的男声,无数目光寻找这个声音出处,此刻栗毓美也堪堪侧身挤到人群前方。
最先开口的是恶霸的粗口:“你是什么人,敢坏本大爷的好事。”
那人不怒自威,一缕淡笑后正色道,“天下人管天下事,你当街恃强凌弱,强抢民女,还不束手赔礼,也好既往不咎。”
恶霸看得出眼前之人无疑,但死不认怂,“凭你是谁,在本城就没有大过本大爷的,休要管闲事!走!”说完,准备收编走狗撤退。
那人面色微沉,“你恃强凌弱,目无法纪,当街行恶,藐视律法,应由知县官府治你罪行。”
众人这才钦佩起的正义之举,纷纷赞叹,恶霸已经收回已经抬起的脚步,大摇大摆的走回男子面前,迫于男子的威势,又瑟缩的退后了几步,“知道知府是谁吗?知府是我爹!”
恶霸翘手指了指自己鼻子,“去找我爹?好啊!看我爹是治我还是治你?不要多管闲事,赶紧走!”
“哦?那就一起走一趟,看知府亲自断案!”华服男子眼中隐隐倒映着万千花灯,从容的露出一个微笑。
“这位公子你是不知,知县是不会治自己儿子的罪的....”人群对着风姿无双的华服男子再看那个猥琐丑陋的恶霸,顿时对男人生出无数好感,纷纷好意劝他不要牵涉其中,免得殃及自身。
男子来到知县府衙,早有人义愤填膺击鼓要求升堂,知府在后院品尝美酒佳肴,环抱歌姬,听闻本城百姓今晚失心疯般要求深夜开堂审自家儿子,立马破口大骂,正准备叫衙役驱散前庭人群时,主簿满头大汗,连滚带爬的扑倒在他脚下,“老爷,来了,来了,来了……”
看见县尊来,众人拘到轿前,恶霸跪禀说:“老爷敕命,小的这几人人被这无知刁民害得凄惨。旰日白昼,乘其不虞,攻其无备,受了些许伤害。今幸遇青天,伏乞追究,以儆将来。”
恶霸即将前事自始至终说得明明白白,颠鸾倒凤,混淆黑白。
县尊闻言来龙去脉还未问清楚便道:“你这刁民好大胆,敢来冲撞吾儿!”
那县尊揣着明白装糊涂亦不待分析,着差役拿下,发打二十板,赶出辕门。
受辱的女子也不能蒙受此等冤屈,便在大堂之上大骂道:“无知县令,昏庸至此,你是如何当上这县令一职?居然将白的说成黑的,你真是最昏庸无能的县令。”
这县太爷何时受过如此之气,平日里,无论是谁见到他,都是点头哈腰,十分的恭敬。而今日,这小小民妇,居然敢在大堂之上对他破口大骂。
这一下,就把县太爷给惹怒了。只见他挥手止住官差,便道:“打,给我往死里打。”
那卖茶女双手垂地,无奈的闭上了双眼,眼角处一滴清泪滑落,滴在公堂的地面上,仿佛泣血一般。她想,临死之前能骂的这么痛快也算是值了……
“慢着。”一声力喝,止住了正在行动的两个捕快,也让审讯官诧异不已。
说这话的正是那少年,此刻他神情肃穆,一张脸上尽是愤怒。少年本就生的浩然正气,此刻他挺拔的站在公堂上,浑身的气息让人不由自主地相信和靠近。
39315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