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溽热,地面上布满了厚实的腐叶,沿着没有明显的路径,能瞧见的,唯有褐色的叶层。
明昭抬手,拨开面前交错的藤蔓,透过稠密的树叶,隐约看到一些远处树木的轮廓,以及枝丫交错的树木投下的深邃阴影,而其余的一切都消失在黑暗中。
沉闷的寂静中被一声金器铮鸣打破,明昭转头,才注意到后方不知何时竟出现了一座神龛,在这绿荫环抱的丛林中显得如此突兀。
石质神龛上并没有像寻常神龛一样放着神像,本应摆放神像的位置现在只剩下一个底座。案上还放着一个模样还算精巧的香炉,里头插着三根没有点的香。
不管是这个丛林还是这个神龛,无一不透露着古怪。
明昭决定走近一探究竟。
刚站得远没注意到,走进了才发现,在这神龛边缘还雕刻着一些古怪的符号。明昭拧眉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是什么意思,只觉得在哪儿见着过。
半晌,她把注意力放在了案上的卷轴之上。
卷轴是暗褐色的,似乎是由一块古老的兽皮制成,边缘泛着微微的金属光泽。她伸手将卷轴展开,只见上面用金墨写了两句话——
舟行曲折,彼岸疑难见。
连理遥遥,纹蔓相亲缠。
这是……
金字在她读完最后一个字后,在卷轴上微微扭动,撇捺比划蠕动着。片刻后,这些字变化为金色的光点,从皮质卷轴上飞出。光束如灵虫般飞入她的脑海,让她瞬间失去了意识。
……
“女公子,女公子!”
明昭睁开双眼,发现自己正趴在石桌上,周围的景色已不再是之前的那个密不透风的林子,变成了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院子。
一个样貌熟悉的丫鬟站在身侧,关心地望过来。
明昭皱眉:“你是?”
“我是阿芘啊。”丫鬟蹲下身,拢住明昭的手,扑哧一笑:“女公子打了个瞌睡就不认人了?”
阿芘?
是阿芘?
明昭仔细盯着眼前的人看,眼神赤裸裸,不带任何修饰,硬生生把面前的姑娘看怕了。
“女公子?”阿芘忐忑地唤了一声。
双环髻,柳叶眉,杏眼,左眼上有道疤,笑起来脸颊两侧有纹,确实是阿芘。
是阿芘……
“女公子,你怎么哭了,是不是身体哪里不舒服?”阿芘担忧地摸了摸明昭的额头。
明昭抬起手轻轻抹了抹脸,才发觉脸上有道蜿蜒的泪痕。
她抹着,却发觉手越来越湿,怎么也抹不干净。
“这是怎么了,哎呦呦。”阿芘心疼得紧,拿出怀里的手帕给明昭擦拭,“到时候余侯和夫人见了,那得多心疼啊。”
这句话刚落下,远处就传来一个声音。
“阿昭呢,我的宝贝阿昭呢,快看爹爹给你带了什么。”
明昭循声望去,只见连廊处出现了四个人影,二二结伴相偕,言笑晏晏。
中年男人鬓边已有白发,右手里提着一个食盒,左手挽着一个美貌妇人。二人身后是一对年轻夫妻,如胶似漆,很是恩爱。
明昭的泪势更加汹涌。
对于这股情感无法控制的泪水,明昭感到有些手足无措。她好久没有如此放声哭泣,就连“哭”这个词在她的词汇中也愈发遥远。
中年夫妻走到了明昭身边,美妇人温柔地摸了摸明昭的头,没有追问明昭为何如此心伤。
“看,是你最爱吃的芸豆卷和莲子糕,这里难寻的紧,你娘花了好大功夫才给你买到。”
明昭咬着唇,只低头望着食盒,却不敢抬头看对面。
“妹妹是害羞了,咱们一家人也许久没见了,不必为难她。”年轻男人解围道,“饭菜已经烧好了,咱们去饭桌上聊吧。”
明昭站起身走了几步,庭院的景观便变成了饭厅,一张大圆桌,上面摆着各色的菜肴。
“这不是我们家。”明昭惊觉,或许,这都不是真的。
余侯笑:“这儿自然不是,你先不用想这些,先吃饭。”
明昭动筷,却如同嚼蜡。
“爸,阿昭吃饭是吃不了了,眼泪把饭碗先装满了还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