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午后,日光明照。

花木掩映,屋子里光影斑驳,我正在看,一本破旧的,确切说应该是一本手稿,多处墨迹斑斑,有改动,有批注,有潦草的手绘图,然而,讲的东西很深奥精妙,也很庞杂,大到山脉河流的起伏走势,小到一个精妙的锁具,应有尽有……最奇怪的是,这本通篇其实都在教你如何在匪夷所思的绝境中逃脱,好像写这本的人,是一个随时都被人追的贼……

这本名《鬼谷道人妙思录》。我十三岁接触这本,问过我爷爷,这本与鬼谷子什么关系,我爷爷说,这里的鬼谷道人与鬼谷子一毛钱关系都没有,鬼谷子是个圣人,而写这本的人真是个贼……

“端阳,推我出去!”

我正沉浸在这本贼妙不可言的设计中,爷爷突然说了一句。我有点惊呆了,爷爷中风,已经大半年没说一个字了,突然说了这么一句!他的声音平静舒缓、温和有磁性,仿佛把时间拉回了十年前。十年前他的声音就是这样,平静温婉,很能把人带入他所讲的故事。那时候,他给我讲了零零星星许多离奇的事情……

“爷爷……爷爷……”我高兴地跑进爷爷的屋子,爷爷又能说话了!

他竟然从轮椅床上坐了起来,面色红润、目光炯炯,微笑着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整个人看上去那么慈祥、那么温暖……

我只好默不作声,安安静静推爷爷出了屋子,在走廊上,爷爷静静地仰望天空,什么话也不说。

天空瓦蓝瓦蓝的,白鸽子成群掠过天空,鸽哨悠长……然而院子周围却是一片废砖瓦砾,一片荒芜破败,十分安静,连流浪狗都没有一只,更别说是人了。三年前,大家搬走了,周围都拆光了,却不知为何,他们拆完了周围的房子,独独留下了我家的院子,再也不见动静了,也从没见有谁来我家商量拆房子的事。三年来,风吹日晒,荒草滋蔓,我家仿佛置身于孤岛……

“唉!树木好静,腾挪辗转,容易伤了根,爷爷我本性如木,而今真要变成一棵树了……”爷爷看着天,平静说道。【愛↑去△小↓說△網

爷爷说他本性如木,他的确最喜欢花木。我们家住在城郊,几亩大的院子。我也说不上,为何能给我家批这么大一个院子。院子里种满花木,有四十九只硕大的白瓷盆种着荷花、养着金鱼,这些白瓷盆以一种怪异的布局,围绕着我家的小砖楼。自我记事起十几年,一切都慢悠悠,没什么变化。爷爷似乎一直在家里,十几年没出过几次门,只是专心地侍弄花木,尤其重视这四十九盆荷花。我自小就爷爷这么一个亲人,形影不离陪伴左右,耳濡目染,学会了照顾花木,他生病以后,一直都是我照顾他和那些花木。

那些树木花草和这四十九盆荷花交错掩映,中间的空地,都是青石铺就的小路。夏日大雨过后,青石板光滑冰凉,光着脚踩在上面很舒服。然而但凡是小狗小猫、鸡鸭鹅之类的,进了我家院子,就只有在这青石路上兜圈子的份,没人领是走不出院子去的……我家的大门经常开着,当年还有邻居住在周围的时候,邻家的阿猫阿狗走进我家院子,邻居不打招呼就进来找,结果自己在院子里转悠半天,硬是走不出去,最后大喊大叫,爷爷才把他领出去了。很多邻居都经历了这样几次之后,我家从此再没有外人进来过……

我就在这样一户人家长大,活了二十岁,没上过学,所有字数算之类,都是爷爷教我的,而邻居们认为我和爷爷是怪人,他们的孩子从不和我玩。所以至今我所熟知的只有这些花木,还有一笼鸽子、两只狗。鸽子们除了吃,就是飞,似乎从来不怎么理人。两只狗一黑一白,自我记事起就那么大,十几年似乎没什么变化,傻乎乎的,只在花木中间追逐嬉戏。

然而今天很奇怪,我推爷爷出了屋子,两只狗竟然上了二楼!它们十几年来从没上过二楼!现在它们却乖乖的坐在我和爷爷眼前,仰头看着我们,眼神清澈温婉。鸽子们在天上转了几圈,也都落下来,整整齐齐在走廊的护栏上站成一排,静静地看着我们,似乎等待着什么……

“该来的终于来了,该走的终于要走了!端阳,你下楼去,走出大门,然后再走回我身边来!”爷爷看着天空,不看我,慢慢地说。

“这?”

“去吧!”

我从来没有违拗过爷爷,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尽管觉得爷爷叫我走出去再走进来,有点无聊,但他做事向来都是有用意的,于是我就下楼去,自自然然出了门,然后折身回来,上楼走到爷爷眼前。虽然院子里的路径被葱茏的花木和四十九盆荷花隔得弯弯绕绕,但是我跟着感觉走,顺其自然,什么都不管不顾,就走的很从容,很轻松。

我正要问爷爷这么做的用意,突然——

“木鬼爷爷!”

身后有人叫出这四个字!我吓了一跳,回身一看,是一个女子,年纪和我相仿,已经跪在我和爷爷面前了!

“呃……”我看着这女子,内心充满惊恐,“你……?”

“我是跟你进来的,我已经在院子里徘徊几个小时了,不跟你进来,我上不了这楼。不用担心,我们是自己人!”她笑眯眯地看着我。

我本来想问她是怎么做到完全无声无息的,可是爷爷说话了。

“不错,不错!端阳,看着你能这么轻松走出去又回来,我就放心了!”爷爷抚摸我的头,转而又对那女子说:“火鬼这个暴脾气,能把你完完整整养这么大,可真是不容易啊!应该是水鬼老护着你吧?火鬼和水鬼都死了吧?”爷爷笑眯眯地问道。

“嗯!”那姑娘点点头,眼泪就扑簌簌地掉下来。

“端阳,她是重阳!你听爷爷唠叨了十来年的废话,说的大都是一些离奇的事,今天最后一次,再给你说一个事吧!有些离奇,不过是真实的事!我是金、木、水、火、土‘五鬼’中的木鬼,过去给你讲过的事,大都真的,是我们几个的经历!经历了许多事之后,我们五鬼按照五行分别藏在了中国的东西南北中五方,几十年下来,现在就剩下我和金鬼了,今日我就要死了……”

“爷爷?……”

“别问……来不及说那么多了,总之你记住,死和生一样,都是平常事,不要难过,活在时间流动的世界,这一切迟早都要发生……呃,只能长话短说了,没时间和你啰嗦……来,带上这个!”爷爷掏出一个用红绳子穿着的乌漆麻黑的铁疙瘩,挂在我的脖子上,继续说,“你和重阳一起去蜀中贡嘎雪山下的金光崖,去找金鬼!他按说应该还能活一段时间,有些事他会告诉你们!……我来不及给你细说了……保险柜里有一个朱漆盒子,一会儿你茂地叔叔来了,就交给他,转告我的话,叫他无论如何保全这个院子!这个院子是个重要的地方,将来对你和重阳几个有大用……之后,立刻启程,尽快去蜀中找金鬼商量对策,鬼谷道人那个贼,又要出来了,唉!……”爷爷没有了平静的语气,相反他的这些话,说的很急促,而且对我来说有点难以消化……

然而,他说着说着戛然而止,然后站了起来!一个中风瘫痪之后,身不能动,口不能语的年过九十的老人,今日不但开口说话了,现在居然还站了起来……我惊得不知如何是好,只好怔怔地看着他开始走动!

我和那个叫做重阳的女孩只好跟着他,那些鸽子和那两只狗,也跟着下了楼梯,在院子里葱茏的花木中间走了一会儿,到了一株巨大的老国槐下,一阵风过,落木萧萧,爷爷拍拍几人合抱粗的树干,说:“不错不错!端阳、重阳,你两个去我的卧房,把那个樟木箱子抬下来!”

我知道那个箱子是爷爷放衣物的,他是不是需要更衣?无论如何,我从来不违拗爷爷的命令,于是只好和那个陌生女孩重阳上楼去抬箱子。

“你叫端阳,我叫重阳?很奇怪啊……不说这个,呃,你爷爷说他就要死了,你不难过么?”路上重阳问我,她倒是一副很难过的样子。不过她走路真的一点儿声音都没有,我很怀疑她是由真正的骨骼和血肉构成的,老是感觉她好像是一道影子,没温度、没重量、没人的气息……

“爷爷说,死和生一样,都是很平常的事,活在时间流动的世界……”我脑子里其实很乱,机械重复爷爷说过的话。

“可是只要时间在流动,他就会死,你就永远也见不到他了……”

她这么一说,我突然就很难过,我们匆匆抬了箱子很快来到国槐树下,然而早已没了爷爷的踪影,一想到我永远也见不到爷爷了,心里很是着急,开始急速奔走在院子里错综复杂的青石板路上,泪水撒满一路,然而五方上下,再也没有了爷爷的踪迹和气息!

不过,除了我和重阳四处乱跑、着急如热锅上的蚂蚁,这个院子里的其他生命,似乎一点也不着急,所有花木都肃穆而立,风止,花木们一点都不喧闹了,那些白鸽子和一黑一白两只小狗,泥塑的一般,静静站在国槐前面,眼神茫然而忧伤!一时间,一切似乎凝滞,日光明照,只有时间和光还在流动……

“爷爷说,今天,他要变成一棵树……难道,他真的变成一棵树了?”我渐渐从焦急悲伤的情绪中缓解过来。爷爷时常教导我,要像树一样活着,尽量简单,尽量不喜不悲……这么些年来,我内心越来越像一棵树,加上基本不接触外界和复杂的人事,性格沉稳如石,要不是今天爷爷的离去,我根本不知道,着急和悲伤是何种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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